路西泽从噩梦中惊醒,外面满是凄厉的马嘶声,简直震耳欲聋。出了什么事?浑身冷汗来不及擦干,他就站起来冲出了屋子。
路西泽刚踏出门,两只高扬的马蹄就要对着他的头顶踩下,路西泽侧身避过,以为有敌骑夜袭踩营,立刻要拔出剑,可这时他看清这分明是自己的马,心里吃了一惊,这匹战马从卡斯托纳斯起就跟着他,彼此早有了情谊,此刻却像认不出他来一样。
“畜生,敢弑主吗?”马旁的军士怒喝,重新抓住缰绳牵拉住马头,提起鞭子狠狠抽打马身,刚才手上一时不慎竟让这发狂的畜生挣脱,差点闹出大事。
“到底怎么回事?”路西泽对着军士大吼,他看向营地周围,竟不知什么时候起了片白茫茫的大雾。
“不知道,大人,只是这些马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全疯了!”军士牵住的战马又狂挣起来,扯断了束缚它的马绳直立,仰天发出刺耳的长嘶,像是为了回应它的呼唤,整个营地的战马同时长嘶起来,巨大的音潮横贯夜空,听得所有人不由心惊胆寒。
马是通灵性的动物,它们如此反常,如此恐惧不安,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想起先前那个不祥的噩梦,路西泽心里的预感告诉他,不是有什么事,是有什么人要来了。
而他们毫无准备,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马匹的惊恐也惊醒了所有人,军士和冒险者们纷纷跑出营帐,他们高举着火把在雾气中移动,身影像灯火漂浮在水面般模糊,人们四处奔跑,一幅兵荒马乱的态势。
战马的嘶鸣戛然而止,随即马躯沉重地倒在血泊中,军士手里还抓着被扯断的缰绳,惊诧地看着路西泽用衣角拭去剑刃上的马血,他竟是狠心杀掉了自己的坐骑。
“大人……这,这这……”军士惊呆了。
失去头马,马群内弥漫的恐惧情绪算是抑制住了,骑士们乘此机会抓住了自己战马的缰绳,用手梳理马的鬃毛安抚着它们,营地内突然安静下来,除了马匹惊魂未定的喘息声,没人想要说话,恐惧与不安在马群平静下来后没有消失,仍然在每个人心头萦绕不去。
路西泽举起卡斯特家的碎剑旗帜,这面领军大旗燃焰的红底色仿佛磅礴大雾里唯一指引明路的灯塔,他环顾四周,以一种平静而威严地声音低吼道:“让所有人都靠过来,拿好你们的武器,无论是谁想来试试卡斯特家的刀锋,都得付出代价!”
他直直地看向西方,周遭的凡人军士睁大眼也只能望见一片白茫茫,但他能看见浓雾外的景象,盛大到遮掩了整个西边天空的金芒,正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他们逼近,在路西泽眼里,夜空已如临白昼。
全营军士列队聚拢到他的旗帜下,排列成向西防御的方阵,最外层是长矛手,而后是弓箭手,最内层是下马步战的骑士,受惊的马匹此刻不允许任何人骑乘,但骑士们的全身重甲在近身厮杀时仍然极具优势,他们簇拥在路西泽周围,随时准备出击。
左右两方的侧翼由随军冒险者们构成,罗兰带走了塔兰盾的大部分兵力,此次出征由于缺乏人手,路西泽用金钱雇佣了许多冒险者来充当雇佣兵与后勤人员,还有极少部分冒险者自恃身手自愿随军出征,他们不需要佣金,条件是路西泽许诺他们战后掠夺战利品的权利。
这些良莠不齐的冒险者们武器各异,刀剑矛斧样样俱全,甚至还有镰刀,路西泽心知不能指望这些雇佣兵的战斗意志,所以特意将他们布置到两翼的位置,这样即使冒险者们一触即溃也不会影响中央主阵的士气。
“大人,您看!”侍卫突然手指向白雾深处。
路西泽一眼就看见了,不光是他,所有人都看见了,十数面颜色与纹章各不相同的旗帜一齐举天从浓雾里奔来,他们都认得那些旗帜各自属于谁家,赫特团的金色太阳旗,放逐者的黑色高塔旗,审判团,莱比锡佣兵团……但令他们极度恐惧的不是这些旗帜代表的主人,而是旗帜上沾染的鲜血。
谁要夺下象征军团荣耀的旗帜,必先终结誓死捍卫旗帜的军士们的生命。
“那是什么……鬼魂吗?”有冒险者颤抖着声音说。
旗帜下方,数道钴蓝色的光透过浓雾照来,宛如一团冷色的火焰飞翔在半空,正快速朝他们扑来。
“弓箭手,准备!”路西泽暴喝。
数百名弓手搭箭拉弦,凝望着厚重的浓雾,路西泽又忽地下令:“火矢,放!”
前排的弓手率先出箭,他们的箭矢尖头包裹着被点燃的油布,这些火矢投射出去划出明亮的弧线,在夜雾中仿佛火流星经天滑过,落往了旗帜奔来的方向,一道巨大到可怖的身影被照亮了,那是一头四足披甲的北境战熊,它飞奔而来,仿佛一座移动的白色山丘,坐在它背上的骑手全身重甲,没有一丝皮肤裸露在外,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最前排的矛手能看见钴蓝色的光从面甲双眼孔隙中流露出来,宛如幽冥之士。
“放箭!”路西泽大吼,数百支箭矢同时离弦,射向同一个目标。
战熊怒啸,速度不减反快,羽箭在骑手的重甲上反弹,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箭矢也无法刺破战熊厚重的毛皮,只能留下浅显的伤口,眨眼间,熊骑已近在咫尺。
“迎敌!”矛手统领放声大吼,数十根长矛同时刺出,意图阻拦战熊的突进。
骑手却丝毫没有停止冲锋的意思,战熊抬起一只前爪撇开袭来的长矛,持矛军士被熊的巨力甩倒出去,随即遭到践踏,发出凄厉的惨叫,骑手也举起了武器,那是一柄双手巨刀,刀柄几乎是矛杆一半的长度,刀身则是寻常刀刃的两倍厚长,散发出纯粹的黑铁色光芒,这柄刀的重量看起来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挥舞的,更像是由远古巨魔们持掌的屠宰刀,巨魔用这样厚重的刀砍下人类的四肢,随即生啖其肉。
不似人的骑手挥舞巨刀,先一刀砍断了袭来长矛的枪杆,又反挥一刀,仿佛收割般斩断了矛手们的头颅,战场中央顿时竟涌起冲天的血泉!
前线的士气彻底崩溃,矛手们在巨大的恐慌之中四散逃离,他们背后只是一骑入侵,追逐着数百只奔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