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随心而动 之 愿望 祸不单行

当我一头栽进烂泥里,一片漆黑,臭气熏天时,我恢复了知觉(如果你能这么说的话)。我脸朝下躺在地牢的泥地上,双腿被锁在一起。潮湿和寒冷表明我是在地下,也许是在宫殿的地下室:在很多方面都是城堡的最低点。我翻了个身,想把嘴里的污物吐出来。我试图坐起来,但泥在我身下蠕动,我又陷进去了。粪便和腐烂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门下露出一道微弱的微光。我滑向它,双手深陷在泥里,开始又踢又喊。

我的脸正好贴在门上,这时门外的狱卒踢了我一脚,把我打得仰面朝天。

“闭嘴,”他没往里看就喊道,“不然我就进来打断你的腿。两条腿都打断。打断好几次!”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这种机智的话语印象深刻。

我痛苦地挣扎着走到远处的墙边——牢房只有十英尺见方——靠着墙坐着,竭力相信他们不会把我关在这里太久。这些想法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一个问题:当他们把我带出来时,我的下场会怎么样?

我把和公爵争辩这件事回想了一遍,把那一幕在我脑海里重复了十几遍,并想出来了几句更精辟的话,可惜没机会讲。我很快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小阴谋,威尔从肩膀上就把那个残暴的暴君吓得肆无忌惮地滥用权力,但就在我思索这将如何引起众怒时,我知道这是假的。这里没有荣誉,只有痛苦和耻辱。但我为什么要为荣誉的缺失而烦恼呢?其实真正让我烦恼的是我的爆发是多么愚蠢而无意义。嘛他几句话只会把我带到这肮脏的地牢。其实,这是我在开口之前就知道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天生是个站在舞台角落的人,但我就是喜欢演讲。喜欢演讲,已经城里我的人格一部分。但我隐约怀疑我的动机中有某种正义的东西,某种令人苦恼的原则性东西。或者,至少,对那些让铁墙城里的人们视我为英雄的可耻的情况感到内疚。这是一个令人我不安的想法。

时间过得很慢。有点想哭。我大声呼喊来点水喝,严重怀疑菜单上没有啤酒,但却得到了隔壁其他牢房里不太乐观的囚犯更多的辱骂和肆意的嘲笑。我无处去上厕所,只能在我狭小的牢房一个角落里上了厕所。然后坐得离厕所越远越好,背靠在肮脏的墙上。厚厚的恶臭液体从长满苔藓的岩石上流下来。它浸透了我的后背,让我冷得发抖,有一种被污染的感觉。

在地下监狱的另一个地方,有人正在被鞭打。皮鞭又长又慢的抽打声音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渐渐地,喊叫声变成了痛苦的喘息,而那抽打的皮鞭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令人胆寒。我看到一只老鼠从门缝里溜进来,但我没看到它离开。我想用弄脏的衬衫堵住裂缝,不让他们进来。但它们已经和我在一起了,问题就更糟了。我仿佛听到了它们微弱的声音。有一次,我把手碰到了温暖的、光滑的皮毛上,尖叫本能地甩开了。这只动物细长的、纤维状的尾巴从我指间滑过。我在刺激之下突然能够站立起来,一动不动地站着。几个小时过去了。

当门突然被踢开时,我跳了出去,摔倒外面一个相对明亮的圆形石头房间里。狱卒用一只沉重的皮靴踢了我一次,然后把他全身的重量压在我的后腰上,弄得我喘不过气来,透过我脸上泥泞的稻草啪啪作响。他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拽到手电筒的光下,我闻到了貌似沥青味,反而让我不那么恶心。

“这一个?”他粗鲁地说。我听到近处有一声低声表示同意的声音,但除了火把耀眼的火光,什么也看不见。“出去。”狱卒说。他踢了我屁股一脚,接着说:“去洗个澡。”卫兵笑了,好像这是他这几天听到的最好笑的事。

脚镣被粗暴地从我腿上脱下来,一个麻袋绑在我头上。我被两个人拖上了一段台阶。第三次袭击紧随其后,一根矛尖抵着我的脊椎。我们穿过冰冷的石头砌成的长长的回声走廊,然后,当我准备好接受即将受到的任何口头训斥时,我们走到了户外。我被狠狠地扔到一个木头平台上,然后,在突然和恐惧的恐慌中,我听到了:一群期待的熟悉的人群喧闹声。当袋子从我的头上被拖走时,我看到了无数张仰着的脸和绞刑架冰冷的阴影。

你们一定是在开玩笑吧,我想。要绞死帮你们抵抗劫掠者的英雄?

但他们没有。

雷蒙公爵身材高大,面无表情,他的两侧是来自页岩岛国和维尔内莎国的同僚,坐在十码外的宝座上看着我。他与我的目光相遇,然后命令那个赤膊戴头巾的刽子手开始准备行动。两名警卫把我拖到前面,在我挣扎和踢腿的时候,把我的头从套索里塞了进去,他们把我的手绑在身后。阿勒斯特是我能看到的唯一一个表现出一丝关心的人。他正在认真地对雷蒙公爵嘟囔着什么,雷蒙没理他。然后又对特伦说了些什么,特伦只是淡淡一笑,耸了耸肩。当页岩伯爵继续说下去时,公爵转过身来摇了摇头,瞪了他一眼,这是最后一次。无论阿勒斯特试图做什么来阻止这场残酷的闹剧,公爵貌似都无动于衷。

阿勒斯特望着人群的另一边,轻微地摇了摇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米托斯正在注视着我。他往下看了看,然后直起身子,开始挤过人群,向公爵坐着的地方走去。我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有个戴黑兜帽的人另有打算。

刽子手解开绳子,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弯弯曲曲、锯齿状的刀。我早该知道,简单的绞刑是不可能实现的。它们要在吊死我之前先折磨我。烧我肠子的火盆被拿了过来,当刽子手开始解开我肮脏的衬衫时,人群中顿时一片寂静。无论米托斯在做什么,但是似乎并没有丝毫减慢刽子手的做事进程。

当他们开始把我抬起来时,我踮起脚尖,但不一会儿,我就感到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根割断我喉咙的绳子上。我的双脚在地上挣扎着寻找什么东西,但已经太晚了。我在那里悬了好长一段恶心的时间,然后他们将我放下来,头朝下扔到地上,我大口喘气,干呕。刽子手给了我几秒钟的时间,然后又突然把我拉了起来。当绳子开始收紧时,我抬起头,看到了雷蒙公爵。

他已经离开了他的宝座,现在站在我旁边,可以说是舞台中央,他的目光从我身上转向人群,又从人群转向我。似乎很欣赏他对我的杰作。米托斯手无寸铁地站在他身后徘徊。然后他举起手,世界陷入了沉默。

“也许你有话要说,霍桑先生?”他说,声音大到每个人都能听到。我迅速地想了想,在那一刹那,米托斯的目光碰到了我。这是那些关键的表演之一,你必须把台词弄好。

“公爵大人,我恳请您慈悲为怀,宽恕我的罪过。”

人群中掀起一阵涟漪,公爵的嘴唇微微抽动了一下。这正是他想要的。“这是所有的吗?他宽厚地说,声音更大了。我大口喘气,咽了口水。

“我很谦卑地请求您原谅我冒犯了殿下您这样的高尚的王室人物。我不熟悉您国土上的风俗习惯,不了解您享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我恳求你的慷慨地赦免,宽恕我的罪恶,还有——”

“够了!方能他吧!”他突然喊道,他是面对着刽子手和人群的呼喊道。当一个人把我解救出来的时候,旁边另一个官员则兴高采烈地欢呼,称赞公爵自发而善良的智慧。他们把我抬走的时候,他做了个大手势,观众们——本来就是这样——热烈鼓掌。

但是,如果他是一个仁慈而全能的统治者,那么至少我也算一个统治者,这结局比我所希望的要好得多。这一切的恐惧过了一段时间才平息下来。我永远也不知道结果有多少是事先计划好的,也不知道我的道歉是否起到了作用。好吧,我想,我把自己擦洗干净,选择了一件干净的衬衫,我权当没有损失什么。毕竟,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唯一真正的问题是,我离开俱乐部的决定暂时受阻了。公爵在我出言不逊的小爆发之后就停止了我们的开支,虽然他原谅了我的“叛国罪”,但他并没有给我们提供新的资金。米托斯来见我,把事情说清楚了:俱乐部认为我欠他们的。我告诉他,是我自己把我的脖子从绞索里拉出来的,但他说,从我被捕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试图说服雷蒙,他还让阿勒斯特伯爵为我请愿。他说,如果没有他的劝解,我就不可能被允许“把自己的脖子从绞索上解救出来”。

我想和他争论,因为我不想觉得自己依赖他或俱乐部,但他显然有自己的道理。所以我耸了耸肩,喃喃地说了声谢谢,说我会留下来帮忙,等等。然而,米托斯显然已经准备好让我发出和解的声音,他是不会用陈词滥调来搪塞的。他宣布我可以先挣些钱。怎么做由我决定。

我咧嘴笑了笑。战争、荣誉、政治礼仪,这些我都不懂。但为我的晚餐唱歌?我可以做到。我一个演戏的料,也只知道唱歌。毕竟,我还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