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老鸨子又打扮了一番,坐了轿子前往恭亲王府。恭王府坐落在西城,距离玉香院也就两里远,不到片刻,她就来到了门口下了轿。
因为距离近,这些守门的小厮也常去玉香院逛逛,此时见是老鸨子来了,都打趣道:“老鸨你不在玉香院听墙根儿,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要跟我们王爷自荐枕席,怕是想瞎了你的心。”
老鸨子横了他们一眼,道:“少来给我胡沁,我是有事,要求着你们王爷,不知现在王敬管家可在?”
守门的小厮看她这模样不像是玩笑,正色道:“我们王爷上朝去了,王管家倒在。”
“那劳烦你们去通报一番。”
几个小厮对望一眼,笑道:“要我们通报,总要给些好处吧……”
知道他们是想白嫖,老鸨道:“把你们名儿报给我,谁去通报我给他免一次茶水。”
听了这话,几个小厮大喜,就争着去里头通报。
老鸨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便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厮,从侧门将她引了进去。
不时来到一间房内,就见一身锦衣华服,眼角长了一颗黑痣的王敬正半躺在卧榻上抽大烟。屋内烟雾弥漫,一股烟味。
他乜了老鸨子一眼,道:“究竟什么事儿,让你这个大财主大驾光临?”
老鸨子进来,笑道:“您也不必打趣我,我哪能跟您比。王管家,现今正有一件事儿需要您帮衬着。昨日我们玉香院的姑娘嫩娘死了,因牵扯到了一个大人物,特来请您主持公道。”
“哦,”王敬皱起眉头,“既是死了人,自当去报官,你来求我是何意?莫不是想让我们王爷出面。王爷虽管着宗人府,但却没有处理百姓案件的权力。”
老鸨道:“这事儿我如何不知,只是此事牵扯到了当朝首辅杨仁之子杨梁,我怕顺天府官官相护,徇私枉法,特来给您说一声,到时您给王爷通个气,不能让他们遮掩了。”
“杨仁?”听到这个名字,王敬吃惊非小。
他眼珠转了转,坐起了身,正色道:“那嫩娘的尸体可曾保护好,一切证据可都有?”
见了他这个模样,老鸨子就放下心来,心想今天算是来对了,恭王府应当与杨仁不对付,笑道:“一切都有,让仵作一查便知,如今只差报官了。”
王敬盯向老鸨道:“你将嫩娘之死的所有经过,跟我细说一遍。”
老鸨子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王敬听完后,默然半响,道:“你这就带了嫩娘的尸体到顺天府告状去吧,最好闹得满城皆知,我这边自有安排。你且放心,定不能让嫩娘姑娘白死。”
得了这话,老鸨子便道了谢离去。
王敬将烟杆放了,出门给院中人说了声,便急急出了门,前往皇宫。
到了皇宫,报了自己名号,拿出了玉牌,便由人引着,来到东华宫太上皇所居之处。
彼时太上皇的太监总管、西厂都督王全正在此处休息,听闻干儿子王敬来寻自己,便着人将他引了来。
王敬走过一道道宫门,来到一间矮小的院落,这里是王全节制宫中西厂番子之处。
王全坐在桌案后,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问道:“你不在王府伺候,今日到这里来做什?”
王敬躬身道:“干爹,宫外玉香院出了桩人命案,是首辅杨仁的儿子杨梁做出来的,儿子想这是个扳倒杨仁一党的机会,特来给干爹说说,看要怎么谋划。”
王全听了这话,手中的茶杯停了一下,一脸惊讶地看向王敬,尖声道:“果有此事?只是凭借一桩人命案就想扳倒杨仁,怕是不能。更何况此事不是杨仁做出来的。”
王敬将老鸨子讲的案发经过,给王全讲了,道:“干爹可知现今的顺天府尹是谁?是俞迁,乃是杨仁的党羽。这个案子有诸多可操作之处。到时俞迁定然偏向杨梁,咱们就可下手了。
等确定了杨梁的罪行,就可铲除俞迁。而后就看杨仁如何作为了,他不保杨梁,就死了一个儿子。保杨梁,就陷了进来,咱们见机行事。”
王全闻言,默然半响,道:“还是敬儿你脑袋灵活。只是不能扳倒杨仁仍是有些遗憾。
这杨仁老奸巨猾,向来少有错漏,往日要拿他的错,都找不到,如今有了这案子,他最好参与进来,咱们也好借题发挥。他是永平帝的臂膀,今日咱们就替太上皇折了这支臂膀,为皇子扫清障碍。”
王敬想到自家王爷的立场,笑道:“自当如此。”
王全微笑不语,片刻后放下茶盅,道:“你回去吧。这事儿我即刻去禀告太上皇,让陛下拿主意。”
王敬行了一礼,就离开了,准备恭亲王下朝后,再给恭亲王说说。
大明宫,紫宸殿。
文武百官分列左右,龙椅上坐着穿绣金龙袍的永平帝。在左边靠门的位置,秦琼穿着五品禁卫服,挺直着身躯,正一边守卫,一边细细听这些朝臣的奏报。
经过上次和今天的朝会,他对朝中的文武都有了些了解。首辅杨仁是江浙人,在江南一带声望极高,许多官吏都是他的门生,或是跟他有故交,学子们也多有传颂他的事迹。
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弘农杨氏的后裔,是名门望族,只是搬到了江南居住,也使他受到了江南士绅的礼遇,许多商贾也都以他为靠山。
如今浙江的一些官员,以杨仁为首脑,形成了一个党派,名为浙党。若是罢黜了杨仁,这个党派必然生事。
可以说,江南安定与否,与他杨仁密切相关,这也导致永平帝不敢轻易裁撤他,怕引起江南仕林的不满。
他曾在杭州、扬州、金陵等地为官,因为爱护百姓,重视农事和商贾,判案又极为公正,在百姓们口中声誉极好,他离开时,也曾有百姓送万民伞。
后来他的功绩越来越突出,才终于进入京城,入阁成为了首辅。但入阁后,他却逐渐腐败起来,不复青年时的廉明。
但好在,江南也并不止浙党一个党派,还有就是以吏部尚书钱穆为首的,由复林学院学子和一些官员组成的党派,名为复林党,同杨仁的浙党是敌对关系,他们经常互掐。永平帝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再有就是次辅李儒,他在齐鲁之地发迹,在鲁地有极强的影响力,鲁地官员和学子也都以他马首是瞻,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外人称为齐党。
最后就是湖广两地的政党,名为楚党,公认兵部尚书李翰为首脑。
其他几个地区也有一些小党派,但都不值一提。现今一个大周就被这些政党分成了数块,他们互相弹劾排挤,每次上朝都搞得朝堂乌烟瘴气。
这个结果,自是因为太过重视文臣所致,但也跟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很大关系。他们互相斗来斗去,皇帝虽然头疼,但也能从中获益。他们斗的越狠,就越需要他这个皇帝。
此时,就见兵部侍郎荀彧举着象牙玉笏出班奏道:“禀陛下,昨日从凉州发来战报,道是鞑靼地区下起了大雪,鞑靼又有南下劫掠之意,请示陛下要如何提防。”
永平帝蹙眉,道:“现今才九月,怎么这就下起了大雪,往年也没这般早。他们在草原游猎,现今下了大雪,定然缺少吃食,怕是又要来劫掠。众卿可有应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