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水为中心的山西社会
- 行龙编著
- 1804字
- 2022-07-22 16:11:43
一
古代山西不仅是中华民族重要的发祥地之一, 而且是地肥水美,农耕文明发达的地区。唐宋以降,尤其是明清以来,随着人口压力的日渐加重,人口与土地之间的矛盾亦日渐突出。于是,开荒垦田、放荒毁林、水土流失、湖泊湮废、灾荒频仍成为山西农村社会经济生活的主流,自然环境随之遭到极大破坏,水资源严重匮乏成为一种必然的趋势。
明清以来全国人口的迅速增长是中国社会经济史中最可注意的现象,元末明初则是山西人口发展史上的一个关节点。当时,中原地区战乱不息,水旱并袭,致使人烟稀少,土地荒芜,而山西却少受兵乱和灾疫之侵,是一个风调雨顺、人丁兴盛、社会相对安定繁荣的时期。明初山西人口总数403万余,相当于河南、河北两省的总和。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有朱元璋移山西人口以实中原的明初大移民,才有“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这句数百年世代相传、绵延神州的民谣。应该说,明初的“大槐树移民”已经是山西人口膨胀或曰人口压力的明显信号。清代前期山西人口同全国各省区一样属于迅猛增长的时期,据清《户部清册》载,1786年全省人口已达1319万人,1819年1432.5万人,1840年1489.2万人。步入近代之后,延续十余年的太平天国战争致使人烟稠密的江南地区人口大量耗减,而山西人口仍在继续增长。咸丰元年全国人口 4.3亿余,是明清以来全国人口增长的最高峰。同年,山西人口达到1560余万,光绪初年大灾荒前全省人口 1640余万,是近代山西人口增长的最高峰,此人口总数比新中国成立后1953年人口普查所得14, 314, 458人仍高出近200 万。“人满为患”已经成为山西地区突出的社会问题。
人口的再生产必须与物质资料的再生产协调发展。明清以来,山西人口相对于全国各省区而言一直处于不断增长的态势(光绪初年灾荒另当别论),而农业社会中最重要的土地资源的增长却十分缓慢,人口与土地之间的矛盾日渐突出,“土狭人稠”、“田不足耕”几乎成为全省南北各地的普遍现象。不应忽视的是,山西地区本来“山多地少,本非五谷蕃衍之所。雁门迤北地多斥卤,岁仅一收,太行迤东则冈峦带土,颇鲜平原”。人地关系的日渐紧张必然导致大面积垦荒,道理就在“民以食为天”。史载,明初朱元璋奖励垦荒,军屯、民屯、商屯在山西均有成效。此后,河谷平原,丘陵山地,乃至人烟稀少的林区边地,都成为成千上万民众为维持生计而垦辟争夺的对象,林地植被随之被毁,以致出现了“即山之悬崖峭壁,无尺寸不耕”的局面。如五台山地区,明末尚有“五百里内,林木茂盛,虎豹纵横,人迹罕至”的情景,乾隆时即已“垦田艺植,猛畎避迹”,更为得农田肥料,不惜纵火放荒林草尽化为灰者。研究表明,明初山西森林覆盖率30%左右;明中叶以后下降到15%;清末10% ,新中国成立前夕已不足5%。
为扩大土地面积而造成的森林植被大面积破坏,致使明清以来山西的生态环境达到岌岌乎脆弱不堪的地步。据考,先秦时期山西仍为温暖湿润的亚热带气候,此种气候环境带来了丰沛的雨量和丰富的水资源。黄河第二大支流——汾河的漕运,自先秦至隋唐延续数百年之久。“昭馀祁湖”、“文湖”、“淳湖”、“王泽”、“丰泽”等大小湖泊分布南北各地,《水经注》所载山西境内即有湖泊十五处。时至明清,在人地关系日趋紧张的同时,随着北方气候的逐渐干燥,山西地区森林被毁,湖泊湮废,水土流失,地利退减,农业生态环境日益恶化,旱荒的频率和规模大大超于前代。据不完全统计,今汾河灌区自西汉景帝二年至唐高祖元年733年中,仅有8个旱年,平均97年一次;唐高祖元年至元世祖元年646年间19个旱年,平均34年一次;明清以来旱年出现频率越来越快,洪武元年至宣统三年543年间40个旱年,平均每14年一次。应该说,生态环境的恶化与旱荒的频繁乃是自然界的一种恶性循环。
在以农业生产为主的黄土高原区,水既是农业繁荣的条件,更是农业生存的条件。
山西地区至今流传着“庄稼离开水,好比人没腿”的民谣,农业生态环境的整体恶化,迫使农民不得不对水资源的开发利用愈加重视,据冀朝鼎《中国历史上的基本经济区与水利事业的发展》统计,明代山西共兴修水利工程97项,清代156项,共计253 项;而毗邻的陕西省明代48项,清代38项,共计86 项。尽管作者指出山西的水利工程中包含了大的私人工程,但无论公私,都反映了山西地区对水的急迫和重视。问题的另外一面是,在当时的生产力和科技水平下,水资源(无论是地下水或地上水)的利用度又是十分有限的。于是,对水的争夺与对水的重视一样,两者都会愈演愈烈。此所谓“凡物有利于人者,人必群起而争之,此事之必至,理之固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