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学习

第二天一早,汪婧玫就送娜拉到了拉格森林,共和国军的星际飞船就停在这里。

土豆一家已经到了,土豆的父亲长得高大,现在立在那里,就像一座沉默的小山。土豆和他父兄们站在一起,就像少年的土豆、青年的土豆与成年的土豆们站成了一排。

猴子一家随后也来了。猴子的母亲眼窝子浅,远远地就开始一直抹着眼泪。猴子看着母亲本也有些不舍,但他怀里的小妹哭累了后抽抽噎噎的模样又实在有些好玩,没忍住,猴子又有些想乐了。

汪婧玫该叮嘱的都已叮嘱过了,见赫伯特来了,她只推了推娜拉,示意她该去找赫伯特准备出发了。

赫伯特看见了汪婧玫,有些愣神。他终于模糊地意识到那个他遍找也不得的神秘人是谁了。

汪婧玫长着一副纯粹的古亚人种模样,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出生在流浪星的。

更何况,如今的纯粹人种都是共和国贵族,这样的人在流浪星肯定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见赫伯特盯着她妈妈看,娜拉皱眉挡在了汪婧玫身前。赫伯特的目光移向娜拉,眼神中带着更深的探究。

只是赫伯特最终也没能对汪婧玫说些什么。飞船的已经开始闪动着提示起飞的亮光,娜娜与妈妈深深拥抱后,就跟在赫伯特时候登上了飞船。

透过窗,娜拉看见妈妈的身影一动不动,却越来越小。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妈妈,但她知道,她是娜拉·拉格,汪婧玫的女儿,她是不会让妈妈失望的。

窗外,星河浩瀚,一片黝黑的静谧中,娜拉能看见幽微的光。那些星星们,有的还在流浪,正如娜拉的出生星,在光年前发出了孤独的信号。那光映照在娜拉的眼中,像整个宇宙终于被缩小后盛在了娜拉的眸中。

娜拉的心沉在了眼前盛大的壮美中。像是什么都没想,也像是什么都想了,只是,娜拉突然就不怕了。从流浪星飞向共和国,她像婴儿离开了母亲的子宫。

但娜拉突然觉得,她本就属于这个宇宙,属于这个宇宙的每个角落。家在身后,无处不是她归处。

也就不怕了。

在飞船的这些日子里,娜拉有时会和猴子与土豆聊聊天,但更多时候,她都待在自己的舱里发呆。

三个半大孩子,此时都有很多东西要去迷茫、要去幻想。他们第一次在浩瀚的宇宙面前,如此清晰地发现着自己。

等下了星际飞船,赫伯特就直接带着三个少年上了一艘交通飞船。

猴子将脸贴在窗上,看着各式各样的建筑物和来往穿梭的交通飞船们时不时发出哇哦哇哦的怪叫声。

土豆也不嫌手臂被猴子激动的抓握弄疼了,反而也是瞪大了眼,眼珠儿随着窗外的各色景象滴溜溜地转。

因为共和国星外九层防护罩的原因,共和国的天空呈现淡淡的紫色,自然光充足时,天际还会浮现紫红色的光晕。

赫伯特的军用交通飞船行驶在第六层交通轨道上,窗外自然光线明媚,那紫红色的光晕仿佛离娜拉触手可及。

第六层交通轨道以下的飞船逐层更多,猴子看见了一艘敞着篷的飞船驶过,兴奋地大叫:“赫伯特赫伯特看啊!我们也把飞船打开吧!”

“真是个小鬼啊,我这是军用飞船,不能敞篷的。别太兴奋了,现在你们来了共和国,以后有你们好好看的。”

猴子不打算理会他的话,继续对着窗外哇哦。

飞船在降落前先更换了外观,和普通交通飞船看起来无异,最终落在了一个居民社区里。

赫伯特一边介绍周围设施,一边带着三个少年上了楼。

“这个屋子是我租给你们的,一直到你们军校毕业,还有你们需要的其他东西,之后我会让人送来,所有的钱我就直接从军校和共和国给你们的补助里扣了。开学前的这些日子,你们就好好了解一下共和国。还有,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自己和军校的正常招生标准有多大差距,不想丢脸的话就好好学习。待会儿我还送几个光脑来,都是我们不用了的,不收你们钱。”

其实,赫伯特这人正派是正派,就是说出来的真话有时候太梗人了,明明是让他们很感动的事,却偏偏让他们不想感动。

接下来很长的日子里,娜拉他们一直在适应共和国和学习中度过。

“我操!没想到猴子在共和国居然是一种被当宠物养的小动物,太蠢了啊操!”

土豆没忍住,撇过头憋笑。

“我倒觉得这个猴子比流浪星上我们吃的那个猴子更像我们的小伙伴猴子啊,还是土豆好,流浪星的土豆和共和国的土豆都长得差不多。”

“流浪星的猴子才是最好的,我能一次吃三个!”

“我……我能吃六个!”

猴子瞪着土豆:“就你吃得多,长这么大个子不知道有啥用!”

土豆摸着脑袋嘿嘿嘿地笑。

“你们怎么又不关门呀!都说多少次了,这里可不像拉格星,大家都习惯关门的!”

“这不是为了等你嘛,赫伯特又让你给我们送什么东西了?我说,你们可要悠着买啊,我们都是穷光蛋,就怕以后还你们不起!”

赫伯特的大头兵舒特只笑了笑,就把手里的书递给了娜拉:“这些书大都是有关历史和科学的,是共和国的孩子们在基本教育阶段都学过的,赫伯特中校说让你们好好学,能背的都背住,不懂的可以在光脑上查。这里还有些文学类书籍,中校让你们有空时也多看看。”

“又……又要看书吗?我现在连字都还认得不太好。”

“共和国军官学校是一所高级军校,你们的基础太差了,就这样去读书是不行的,别人都要笑话你们拉格人。”

“不是,现在我们都有光脑了,有什么东西不能看光脑吗,这些书得花多少钱啊,居然还要我们背住?操,有个屁用啊?”

舒特皱紧他的浓眉,憨厚的长相此时也变得严肃。

“流浪星的人大都不识字,可妈妈依然从小就带我们识字看书,现在不也是有用了吗?妈妈说过,文化是无价之宝,书籍可以承载文化,也是珍宝。妈妈曾经给我讲过,星元前人类有很多种语言,在寻星者离开地球时,寻星者们都带上了他们认为母星上最宝贵的东西,但只有一个国家携带了大量的书籍,等过了漫长的寻星年,星际的文化和语言都因为这些书籍被这个国家定格了,我们现在的语言与文化都承袭着这个国家,而继续通过书籍承袭这些语言与文化,是人类的本能与使命。”

土豆听了娜拉的话还有些愣,猴子倒是很快就明白了娜拉的意思:“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好好学的,也会带着土豆好好学的,真是的,你明说不也就行了吗,你的话我能不听吗?还用得着拿林妈妈来压我吗?”

娜拉看着猴子这个活宝微微笑着,倒是在旁听了半晌的舒特有些诧异,一脸真诚地对娜拉说:“没想到你的母亲这么厉害,你有个很好的母亲。”他的母亲虽是共和国人,但至少偏远星区的女人,是断然不可能说出这些话的。

娜拉笑得更开心了。她的母亲当然厉害啦,她的母亲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吓死个人嘞,居然还是个来自共和国的大小姐,在贫瘠的流浪星一待就是二十年,却依然为娜拉和她的小伙伴们培养了一个丰富的精神世界,会教他们拿着树枝在泥土上练字,会教他们阅读杂志上的各种故事,会教他们了解共和国了解星际,哪怕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真正用来写字的纸币,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亲眼看过共和国。

她的母亲可能没能帮她真正走进这个世界,当她又让她好好地睁眼看见这个世界。

现在,娜拉想带着她的母亲,想带着她的族人,想带着她的星球,一起走进这个世界。

但她的第一步是走进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因此,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她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好,才能让这个原本对她陌生的世界接纳她。

机会来了,她有希望,她应该并且能够好好把握。

在舒特的帮助下,娜拉为他们三人安排了很详实的学习计划,猴子和土豆的学习态度端正了许多,一本书经三人传阅后也依然被保护得很好。

去共和国军官学校前的学习时光就这样很快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