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说到做到

秦鹮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是给胡度打电话。

如果这一切尚且有人能给她解释,那只可能是胡度。

今天是周日,胡度一定在家,可电话却迟迟没人接。秦鹮倔劲儿上头,不接就一直打,不知拨了多少遍,终于接通。

在她的逼问下,胡度吞吞吐吐说了实话。

......

他的确在节目开录前联系过杨予言,试图凭着从前的交情,让他在节目里多多关照秦鹮。

不用太明显,只要多cue她,抢几个镜头也好。

可谁知,杨予言乐了,并询问秦鹮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来找他,要他多多帮忙?

胡度问,还有谁?

杨予言直截了当:“段若轩啊,他比你直接,要我无论如何,尽量保她。”

......

......

话筒里一片死气沉沉,只有秦鹮浅浅的呼吸声。

胡度低叹:

“鹮鹮,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但你当初那状态,一提起段若轩,就像猫被踩了尾巴,我也不敢多说,怕你太敏感,你别怪我啊。”

秦鹮不做声。

“唉,我琢磨着,不管段若轩是出于什么目的,毕竟是帮你,你就欣然接受吧。”

......

接受,当然简单。

难的是心安理得四个字。

正如胡度想不通,段若轩是站在什么角度动了帮她的念头。

秦鹮也想不通。

她把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胡度,换来的是漫长的沉默,还有一声重重的叹息:

“鹮鹮,这什么烂俗孽缘,段若轩到底想干什么?”

......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秦鹮苦笑了一声,平了平呼吸,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老胡,关于RED ONE,公司和祺美签的合同里,有违约条款吗?”

她当初签名的时候,没有注意。

胡度一愣,片刻后警铃大作,声音都高昂了几分:“秦鹮你什么意思?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要退赛?”

秦鹮沉默了。

“我靠,你疯了啊?!人家没怎么样你,况且还帮了忙,你至于吗?”

“而且只是偶遇,你们只是碰巧住在一个楼里,等他工作结束,离开园区,你们大概率不会碰面了。”

“且不说你俩的纠纠缠缠,就说你自己,你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个可能红的机会,你就这么不拿自己的前程当回事?”

“你以前那不管不顾的莽劲儿都哪去了?是被段若轩吓破胆子了?”

......

以前那个秦鹮早死在韩国了。

从分手的那天,就死透了。

……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纠结。

她宁可段若轩真的想尽办法对付她,报复她,让她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也总比现在这样要好。

段若轩根本不是会以德报怨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的帮忙才值得推敲。

一个恨不得把她抽筋拔骨的人,为什么要帮她呢?

......

如胡度所说,故事最好的走向是,段若轩结束手上的工作,离开园区,之后江湖不见。

只是,可能吗?

她想在这个圈子里出头,就一定会碰上他。

......

听着胡度的斥责,秦鹮想到了下午在星月琴行看到的,那把折断的小提琴。

她下午还言辞激烈地发表了看法,为了男人放弃事业,有多么多么令人不齿。

可现下轮到她自己,才明白,刀子没划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

“秦鹮,你说话,别装哑巴。”

好吵。

秦鹮掐着鼻梁苦笑:“老胡,我偏头痛的毛病好像又犯了。”

胡度一顿,瞬间闭了嘴。

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几分,问她:“多久了?失眠有吗?”

她低低嗯了一声。

“舍曲林呢?带了没?”

“没,好久没吃了,医生之前说我差不多痊愈了,可以停药了。但是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的语气尽量轻松。

胡度却再次陷入沉默。

几秒后,他蓦地破口大骂道:

“去他妈的吧!”

胡度好像泄了气一样,带着安抚:“鹮鹮,退赛就退赛,我明天帮你去和公司谈,什么前途,什么段若轩,都他妈往边儿上靠吧,只要你好好的。”

......

......

秦鹮发现,胡度总能在她最崩溃的时候,以一种好似混蛋的坦荡言论,给她莫大安慰。

她抽了抽鼻子:“老胡,对不起啊,是我太没出息了。”

胡度似乎是在喝水,有吞咽的声音,嗓音也变得清亮几分:

“别,我只是替你愁,段若轩只要一天在这个圈子里,你就要绕着他走,那你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我明白。”她扣着床单的边角:“大不了我就接着直播嘛,又饿不死。”

……

……

手机有点烫。

挂了电话,她蜷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发呆。

吉他就放在面前,微微陷入雪白的被子里,她盯着琴头上的Q.H.,很漂亮的花体字,泛着莹润华丽的金色光泽。

心尖一阵阵发涩。

......

......

那年冬天,她和段骁确定了关系,新学期伊始,为了让段骁不被退学,她生拉硬拽,拉他去补考。

然而,考试那天,段少爷起晚了,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不得不借用她的小破吉他。

结束时,他一脸嫌弃:“姐姐,你这琴真的可以退休了,太难听了,弦都锈了。”

秦鹮抱紧吉他,推他一把:“你要饭还嫌饭馊?”

“我给你买把新的。”

“不要。”秦鹮翻他一个白眼:“这是我高中时候省吃俭用自己买的,你要送我琴,花得也是你家里的钱,不嫌烫手吗?”

在段少爷的认知里,花钱是天经地义,家里又不缺。

他一脸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秦鹮挽上他的胳膊,贴在他肩上,柔声道:“这样吧,等你以后红了,赚的第一桶金,给我买把吉他,怎么样?”

......

......

后来,他真的红了。

如今,这把吉他就摆在她面前,刻着她的名字。

他说到做到了。

......

头真的好疼,像要炸开一样。

秦鹮把脑袋埋在厚厚的被子里,不发一丝声响,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悄无声息,谁也找不到她。

被子里近乎停滞的空气,闷热又干燥。

她思索了许久。

决定把吉他还回去。

既然下定决心继续当乌龟了,当然要把该还的都还了,不欠债。

......

翻身下床。

秦鹮穿着丝质睡裙,长度到脚踝,但是吊带,没办法直接出门,于是在外面罩了一件烟粉色的宽松毛衣。

她不打算当面还,决定效仿段若轩给她送感冒那次,把吉他寄存到前台,再给他发条微信。

拎起吉他,拔了房卡,正要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

微信提示音。

秦鹮拿起一看,遂而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她怀疑他是不是在她房间安监控了。

段若轩的黑色头像跳在屏幕上,一条未读消息,无比简短的两个字: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