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认识段老师

秦鹮对赵岑有莫名的信任感,没有犹豫,就把吉他递了过去。

赵岑抱琴的动作很小心,眉眼沉凝,端详了片刻:

“很棒的琴,看得出来,主人也很珍惜。”

然后抬手,手指轻轻摩挲着琴头上的贴纸,脸上露出些许诧异。

......

秦鹮开口解释:“这琴是别人送我的,我也不知道原主人为什么要把logo遮住。”

赵岑思索了几秒,只是蓦地笑了笑:

“是要做保养吗?”

秦鹮点头。

“师傅不在,我来帮你做吧,如果你放心的话。”

......

赵岑的笑容和态度,有自然的说服力。

没什么不放心的。

秦鹮把琴递了过去。

......

等待的时间漫长,赵岑坐在工作台里,姿态认真。

秦鹮转完了橱窗,又停在配件的柜台,墙上挂了几个做工精致的琴盒,其中一个是雾霾蓝色的皮面,角落有手工刺绣。

她一眼就爱上。

“喜欢的话,可以拿下来看。”赵岑提醒道。

秦鹮抬头看了看琴盒的标价,不便宜,但是真的好看。

她想起自己家里的那把吉他,是高中时偷偷省吃俭用买的,很廉价的二手琴。平时藏在学校,后来又跟着她出国,再回国。

一眨眼,也有十个年头了。

这十年里,辗转奔波,用的也只不过是个几十块的塑料琴盒。

现在有了昂贵的琴,就觉得配置个好琴盒是理所应当。果真是档次不同,待遇不同。

......

秦鹮忽然发现,自己也是喜新厌旧的大俗人,有那么一瞬,她替自己的小破琴感到难过。

......

赵岑看她一直在愣神,便问道:“需要我帮忙拿下来吗?”

秦鹮急忙摇头:“不不不,我就是看看。”

她还没搞清楚杨予言送她吉他的用意,打心眼里,还没觉得这琴已经属于自己了,也就不着急买配件。

她慢慢踱步到柜台,盯着赵岑的动作,看他小心地给每根弦打油。然后用软布细细擦着指板。

擦拭到琴头的时候,赵岑抬头问她:“这个贴纸,要不要揭下来?”

秦鹮犹豫了下,摇摇头:“先不要揭了。”

她还不知道要不要物归原主。

......

赵岑性格和缓,却意外地健谈,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还能分心和她聊天。话题倒是乏善可陈,都是围绕着乐器。

秦鹮发现,他也对音乐有自己的一番理解,做完保养,他抱起吉他简单弹了几个和弦,熟稔的指法让她更加坚定这一点。

......

慢工出细活,这一套流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一步,是往弦轴上一点润滑油,赵岑搞定之后,把琴递还给她。

秦鹮拿出手机询问费用,赵岑却擦擦手,站起来:

“不收钱。”

“啊?”她懵住。

“从星月卖出去的琴,都是免费保养护理,你可以随时拿过来。”

秦鹮呆呆望着赵岑,一秒捕捉到重点:“星月卖出去的琴?”

赵岑笑了:“是啊,过我手的琴,每一把我都记得,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搭讪?”

原来是从她背着琴进来,赵岑辅一看到,就认出了这把琴的出处。

秦鹮脸上挂了惊喜,双手擎起吉他:“那您一定认识杨老师了?这把琴是他送我的。”

“杨老师?”

“是啊,杨予言老师。”

赵岑极快地皱了下眉,笑容略无奈:“我不认识什么杨老师,但我认识段老师。”

......

段老师?

秦鹮有点发怔。

前台桌子上的香薰味道或许太重了,顺着鼻腔钻进脑子里,混混沌沌,又有点发昏。她看见赵岑双臂撑在桌沿,眼神里是对她的浓浓好奇。

他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哎,怎么呆了。”

秦鹮周身一凛,再开口时,声线都颤悠:“段老师是哪位?”

可能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幻想。

然而,这份幻想很快被赵岑打破。

他不解地偏头,给她一个平和且笃定的解释:“这把吉他,是段骁在我这里买的,国外品牌的定制款。”

他说段骁。

而不是段若轩。

圈子里很少有人知道段若轩的曾用名。

似乎是看出她的迷惑,赵岑不紧不慢地继续解释:“我和阿骁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他的经纪人赵泉,又恰好是我堂哥,我们关系很好,你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他嘴巴不牢。

不用担心他会追究这把琴为何出现在她手上。

秦鹮还是难以接受,尴尬地摆手:“不不不,这是杨予言老师送给我的,和段骁有什么关系?”

赵岑又笑,从她手里接过吉他:

“我可以保证,这把琴的确是段骁从这里买走的。我可以为我说的话负责。”

秦鹮嘴巴微张,看着他把吉他放平在桌面,手指捏起琴头上的那张贴纸,用力一撕。

“当初定制这把琴的时候,段骁要求,在原本雕刻品牌logo的地方,刻两个字母。毕竟是定制,就按他的意思来了。”

贴纸被顺利撕下。

残留着胶印的木头上,两个明晃晃的鎏金花体英文:Q.H.

......

赵岑胸有成竹,对上面前女孩愕然的表情:

“你叫秦鹮。”

“那这把琴,就该是你的。”

......

......

耳边是模模糊糊的嗡鸣。

秦鹮一时间听不进去赵岑的话,所有感官都被封闭,只剩一双眼睛,盯着两个烫金字母,哑然许久。

她试图捋清来龙去脉。

杨予言在舞台上送了她一把刻着她名字的吉他。

而这把吉他,是段骁买的。

这合理吗?

赵岑给她极大的空间来处理脑子里的死结,甚至还端来一杯温水,递到她手边。

秦鹮觉得口干舌燥,胃里好像升起了个热气球,一个劲儿往上顶,顶得她心慌难耐。一杯水下肚,才有所缓解。

她抱着吉他,最后问了赵老板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段骁是什么时候买的这把琴?

赵岑回想了下:“两年以前吧,那个时候他刚红。”

秦鹮没说话,紧接着是第二个问题,这把吉他要多少钱?

赵岑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修长手指敲着桌面,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这琴,是从四楼卖出去的。”

四楼。

珍藏室。

秦鹮没什么想问的了。

......

......

......

秉着最后一丝理智,和赵岑道了谢,秦鹮站在星月琴行门口,拿着手机发愣。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最近的每一件事,都与段若轩有关。

就好像是一脚踩进了黏糊糊的网。

她越是想抽身,就缠得越紧。

命运的齿轮随着这张网的紧缩,也开始轰然转动。

她第一次感觉到一种骇人的心窒。

好像从与段若轩重逢的那一天开始,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

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她这里了。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彻底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