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贺家表姑与平西侯孙子这一桩姻缘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那时贺珩不过八九岁,继母对他不算坏但也称不上好,只是不远不近相处着。
贺珩的父亲贺衍那时候在六部轮值,每日忙得很,也无暇管他。
贺家表姑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她只比贺珩大三岁,因为家中父亲病逝,这姑娘便在贺珩家里守孝。彼时贺珩年纪小不懂事,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比如,“为什么你要来我家守孝?我听人说,如果是父母过世便是重孝,孝子贤孙要守三年,你来我家就不怕我祖母把你赶出去?”
而事实上,贺珩的祖母什么都不知道,一点忌讳也没有,还让这位表姑跟贺珩一起玩。
表姑教了很多平时用不到的东西,比如搓麻绳,再有就是种些瓜果种子。
如果说,人一生的快乐时光都在孩童时代,那么贺珩的大部分有关快乐的童年记忆都源于这位表姑。
表姑在贺府住了四年,因为老夫人曾说,等表姑年纪大了就嫁给父亲,贺珩曾很高兴地告诉了表姑。
他单纯地想着这个家里有一位长辈照顾着他,喜欢着他。
可正因为老夫人有这等心思,贺珩的继母暗里搓磨表姑。表姑告诉贺珩,如果她嫁进贺家可能会活不长。
她甚至直接问贺珩,“即便是这样,你也要我嫁进来吗?”
“不要!”贺珩记忆里是有母亲的,那个父亲的原配妻子,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但是她生病了,一点点熬死了自己。
贺珩知道死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不想让表姑嫁进来了。
“表姑,你要嫁给你喜欢的人,最好他也喜欢你,你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这是小时候的贺珩对表姑最真诚地祝福,后来表姑就认识了平西侯的孙子。
没人知道这二位八竿子打不着,身份悬殊的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只是表姑到了婚嫁的年龄就被同族的叔伯兄弟接回了家,只等平西侯来提亲。
但因边关总有战事,又拖了两年多,再到后来贺珩也不清楚,他不知道平西侯为什么不来定婚期,直到如今,表姑已经二十多岁才被娶进门。
为了参加表姑的婚礼,贺珩跟京畿营的上峰请了三日假,但只批下一日。这让贺珩不得不连夜骑马回京,他的好兄弟骆英随他一起回来,路上二人快马加鞭。
“不过是表姑而已,何必要赶着回去?”
贺珩道:“那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她的婚礼不能错过。”
“满京城的达官显贵,也不敢怠慢平西侯孙儿的婚礼。”
二人进城门时,新娘子已经从贺府接到了平西侯府。贺珩直接去了平西侯府,进门前还找贺府的小厮帮他回府拿件能见人的衣服。
骆英说:“等正式开宴的时候我再来,现在先回家了。”
“好。”贺珩答应一声,他便当自己是新娘子的家人帮忙招呼客人去了。
跟平西侯的下人说明来意,下人们立刻恭敬将他带去后院的客房。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贺珩终于换了衣裳走出来。
“你们先去忙,我这边不用伺候,告诉姑姑我马上到。”贺珩一边说着还一边整理衣裳,原本伺候在侧的小厮一溜烟跑了。
平西侯府的院子跟别处就是不同,这里处处都种了树,树荫遮蔽了大半院子,微风拂过,凉爽宜人。
平西侯府院中的假山旁少有植被,怪石嶙峋的假山上布满了青色的苔藓。
贺珩从旁边匆匆走过,绕过假山,与一名女子并一个小丫鬟撞了个满怀。双方站定后再看,竟都是熟脸。
“贺公子?”崔沂婷惊讶。
“尺家表姑娘?”
“我姓崔,喊我崔姑娘就是。”
“崔姑娘,你主仆二人怎么到这边来了?”
贺珩想起自己在街角听到的,有关这位崔姑娘跟她表哥说得话。
她就像当年的表姑一样,真诚不软弱,活得明白而有主见。可惜命不好,没人给她撑腰。
“我出门时水喝多了,想要更衣。府上的丫鬟给指了这边的位置,没曾想竟这么远,我一路寻来着急了些,公子没有事吧?”
“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我带姑娘去寻屋子更衣。”贺珩说。
“劳烦公子。”
“姑娘说笑了,在下是新娘的侄子,帮忙招待客人本就是应当应份的。”
贺珩说完,就将崔沂婷带去了能更衣的房间。为了避嫌他还走得远远地,但仍旧在不远处等着。
这样体贴,哪还是众人口中的纨绔公子?
等人从房里出来,三人便沿着小道行走,走至假山旁边。
贺珩听到崔沂婷身边的小丫鬟对她说:“一定是尺大姑娘尺飞莹做得,只有她在马车上递给姑娘一杯水。”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崔沂婷很谨慎。
“所有姑娘里头,只有您和尺飞莹到了适龄未嫁的年纪,她这是要同您争。”
“快些闭嘴,小心别人听了去。”
贺珩听到此话轻蔑地笑笑,他心想:这是点我呢?
可你不是被你表哥看上了吗?难道,还要在宴会上表现出色被谁看上?
只听那丫鬟又说:“这里也没旁人。”
“果子,我好好说你不听,你再这样我要罚你了。”
那小丫鬟这才停下,贺珩对此仿若未闻。
三人走了一段路,见不远处人群往来好不热闹。
贺珩便道:“姑娘请自便,我要招待客人去了。”
“多谢公子帮忙。”崔沂婷向贺珩行礼,然后目送他离开。
主仆二人这才慢慢走近人群,但很快被人拦住,拦她们的却是崔兰婷,“姐姐方才去了何处?”
“更衣,妹妹也要更衣吗?”
“不用。”崔兰婷说:“刚才看到姐姐跟那个纨绔在一起。姐姐,咱们女子要贞静娴淑、自尊自爱,姑姑与姑丈那般疼爱你,想让松表哥娶你,你该懂得感恩。即便那纨绔再如何好看,你也切莫生出不贞的想法。”
崔沂婷越听越怒,她问:“你一个女孩儿家家,为何说话这般难听?”
“我也是为姐姐好,姐姐为何不领情?”
“我不过问了问路,又刚好我二人同去一个方向,在你嘴里怎么就涉及到男女之事上?”
“不光我这么想,看到的人都会这么想。我一片好心,你既然不领情我不说就是。”崔兰婷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