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海离傅阳城有一定的距离,但还不算太远,海边离城池有一道无人之境,几万年来从未有人踏足,若是有凡人不小心踏入,便会迷失其中,进入幻境,无一生还,也无一例外。所以关于这里的传言有很多,有人说此乃神仙境地,凡人不可污浊。不过这确实是神族,仙族的人在几万年前设下的一道屏障。对于住在海边的人来说,看着那片海近在咫尺,实际上却从未有人能靠近海边。
海上有一座常年雾气缭绕的岛,没有人看清过这座岛真正的模样,而阿落真正要回去的就是这座岛----南溟。
在岛的中央有一颗神树,孕育天地灵气,可吸收,可释放灵力,花呈白色球状,每一朵花里都有一个精灵。
阿落欢快的声音在树下响起:“师兄,我回来啦。”
在树上躺有一美少年,着一身精致白袍,虽用一把折扇挡住半边神颜,但也可见另一半棱角分明的脸庞,剑眉下一双凤眼微闭着,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阿落回来了。”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上来,伴随着一阵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少年似乎来了精神:“南风醉?”瞧见树下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不禁扶额:“阿落,你又调皮了。”阿落知道师兄又在怪他幻化成他的样子,假装要将自己手中的酒瓶扔出去:“师兄还是这么小气,看来我这南风醉与师兄无缘了。”
落羽不理会他,只盯着那瓶酒打趣道:“还不快把酒拿上来,师兄我何时为难过你了?”阿落随即飞到师兄身边,将酒递给他,落羽打开酒壶,满足的灌了一大口。
落羽微微侧头,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阿落上下打量,最后落在那张脸上,虽说自己的脸是极俊美的,可是在别人的脸上看着自己的脸,怎么看怎么别扭。阿落被师兄盯得不自在,鼓着腮帮子:“人家还不会化形嘛。”说完眸光一闪:“师兄你这么厉害,你教教我如何化形?”落羽顺势躺下,一只手枕在头下,摇着二郎腿:“师兄我可帮不了你,你呀,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慧根。”落羽露出狡黠的一笑,眼中还有些许得意。阿落气的要抢他手中的酒,师兄这话,不就是在说他蠢。师傅门下只有两名弟子,也就是阿落和落羽,阿落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在师傅身边,没有亲人,唯一认识的就是师兄,师傅,还有地府新上任的判官大人寒霖,人如其名,是个千年大冰块。师兄落羽跟在师傅身边已经有几千年的光阴,原身琅鸟,听师傅说,落羽几百岁就能幻化人形,属于天资聪慧那一类,所以师傅选他为徒,寄予厚望。那么阿落呢,已经一千九百九十九岁,即将要经历千年雷劫,雷劫每千年一次,每渡过一次,修为就会大有长进,若有天资过人者,一次就能羽化登仙。而阿落在经历第一次之后,只会依照别人的模样化形,法力也不深厚,不过对于一般的精灵或有灵根的生物来说,一两千年才能化形也是正常的。
“师兄你天资过人,阿落自是比不上。”阿落不服气地将头转向一边,双手环胸。落羽瞧见他不服又不得不憋着的神态,心里很是爽快。摇了摇手中的南风醉,在鼻前嗅上一嗅,一股醉人的香甜沁人心脾,这让落羽更加心满意足了。“师傅派你管理青云湖一带水域,何时让你入人间了?”落羽眉头微皱,假装严肃。
“啊......这个,这个,”阿落将脸转的更加过去了,不好意思的道:“人间好玩儿嘛,我在这岛上都待了一千多年了。”落羽起身用折扇给了阿落一脑瓜崩儿,“好玩儿?说来听听,人间如何好玩儿了?”阿落一听师兄并没有怪罪他,随即转过头颇有兴致地讲诉自己在人间的趣事,还说为了不引人耳目,自己都是在晚上行动,以免被旁人看到了。“不过,我遇到了一个人间的女子。”说到这里,阿落的眼中微微闪光。
什么?落羽一听,抓住“南风醉”的手紧了又紧,不过面部依然没有任何变化,阿落并未察觉师兄的异样。
“那女子如何,她竟不害怕?”落羽打趣道,却更加认真的看着他面前已经开心得快要手舞足蹈的阿落。
阿落只觉师兄对他的事很感兴趣,眉飞色舞地讲诉着:“她生得极其好看,跟师兄你一样好看。至于怕嘛,我确实没看出来。”
“呸呸呸,别用好看来形容我,你师兄我是惊为天人,岂止是好看两个字就能囊括的?”阿落见惯了师兄的傲气,不过还是有种想动手的冲动。
“她还夸我是神仙呢。”自豪洋溢在阿落的脸上,“哈哈哈哈。”落羽笑得极其大声,一边笑一边摇头,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阿落跳下神树,恢复成自己本来的样子,一条巨大的黑白色的鲸,用尾鳍用力拍打神树,神树上的精灵立刻被这股力量拍打出来,为了自保,精灵此刻自动生成气泡外壁,向四周飞去,对于阿落和落羽的行为,它们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如今两师兄弟打架,精灵躲起来看戏也是常有的事儿。神树被拍打的剧烈抖动,落羽忙着应付,一时间忘了手中的南风醉,啊落趁此发动法力将南风醉抢了回来。目的达成,转身向海边飞去,落羽见此急忙拦下,笑嘻嘻地搓手:“好师弟,好阿落,师兄错了,我错了。”阿落不理会他,想要绕过去,落羽赶紧哄道:“你不是想幻化人形嘛,师兄有办法。”这个方法还挺管用,阿落立即将南风醉还给师兄,高兴地围着落羽转圈圈。
落羽掏出脖子上戴的环形玉佩,向阿落晃了晃。玉佩呈乳白色,名唤“黎月”,阳光透过,玉佩上的花,草仿佛活了一般,还随风摇动。这枚玉佩是师傅赠与的宝物,能够容纳一切存在的物质,相当于另一个空间世界,里面的景,物皆可随意变化。以前师兄去人间历练,阿落贪玩儿就会钻进去求师兄带他一起。
阿落心领神会,一跃,进入了玉佩中,徜徉在一片大海里。
“师兄,我们去哪儿?”
“人间。”落羽御风飞行,运用法力隐其身形,旁人并不能看见。
“师兄说的法子在人间?”阿落此刻有点担心,人间乃凡人之所,凡人寿命短暂,不能修行,没有法力,有什么东西能帮我幻化人形?
落羽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岔开了话题,“你还有不到两三月,就会经历第二次雷劫,此次雷劫过后就可化形,为何要这般急切?”在听到师兄的问题时,阿落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人间女子,想到她明亮又带点内敛的笑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急切,一时语噻。
落羽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脖子上的玉佩:“你该不会是为了那人间女子吧?”落羽的口气中似有一丝无奈,为何如此之快?
“恩,大概是吧。”也许是的,那种感情在阿落的心底越来越强烈,“人间如此好玩儿,我想化成人形,这样我便能随意进出人间,还能与他们交流,就更能体验人间的乐趣了。”阿落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和期待。南溟岛除了阿落师徒三人剩下的就是不会说话的精灵,落羽经常受师傅嘱托,管理四方天地,很少留在岛上,而师傅他老人家也是云游在外,说什么要向人间老人一样安享晚年,阿落倒觉得他在躲着什么人似的。所以南溟岛总是留下阿落一鲸与其他精灵,无人陪他说话,之前随师兄游历人间,感受到了人间的热闹与繁华,不免有些向往。
“到了”落羽停在一处高大的建筑上,“你瞧。”顺着目光而下,不远处是一座略微矮小的建筑,庄严肃穆,却死气沉沉,朱色大门紧闭着,牌匾上写有“萧王府”三字。
“咳咳咳......”循声而去,在最偏僻的一处院落里,有一间清新素雅的居室,有一男子坐在窗边,一手卷着书,一手半握拳放在嘴边,弓着腰,猛烈地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有一老奴的声音响起:“世子,老奴替您把窗户关上吧。”
少年微微抬头,看着窗外正冒出新芽的柳树,眼神黯淡,面如白纸,“老叶,你下去吧。”
“世子......”老奴面露难色,佝偻着。
“下去。”少年语音平淡却透露着威严,虽然他面色苍白毫无生机,却也挡不住姣好的容颜。一头乌黑的头发被一根素色绸缎子随意挽着,眼睛深邃透彻,像一汪林深处的清泉,脸庞瘦削,嘴唇微薄没有血色,修长的手指捻着书页迟迟未翻动。
“你瞧这人如何?”落羽仔细打量着眼前“精挑细选”的人,颇有兴趣地等着阿落的回答。
“生得极好,就是这脸,白得就像寒霖哥府上那些鬼魅一般。”阿落心疼地回答。
落羽似是惋惜的轻轻摇头,咂了咂嘴,“命不久矣,与鬼魅并无区别。”阿落一听,急的在水里打圈圈,“就没有什么办法了?诶,对了........”
“你可别打寒霖那臭小子的主意,他一个小小的判官,可主宰不了这些人的生死。”落羽轻轻一弹玉佩,海水立刻摇晃起来,阿落被震得晕头转向。“他是萧王府的世子爷,从小体弱多病,出不了门,据我所知,除了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和他爹娘,外人还没有见过他的样子。”落羽将玉佩取下来,透过玉佩盯着阿落,“你可懂我的意思?”落羽的眼神耐人寻味,盯得阿落心里一阵发毛。
“一个将死之人,又无外人瞧见过,这可是个好机会。”是啊,就算阿落幻化成他的样子,也不会有人发觉,至于这位这位世子爷,除非有神仙降世,否则单靠凡人的力量要逆天改命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神族,人族,鬼族,以及其他万事万物之间,虽生生相息,却不可插手干涉。阿落还有不到半年就能自己幻化人形,用这人间将死之人一张脸又如何。
阿落的心里不是滋味,失了兴致,此刻也不欢快的游来游去了,“师兄,咱们回去吧。”落羽见他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不好说什么,转身就回了南溟岛。回去以后,阿落躲在南溟岛北面的海域,沉默寡言。落羽因为有要事在身,无暇顾及阿落,只吩咐精灵们照看着他。
师傅未曾阻止他们与人类来往,只是告诫万事万物生死有命,不可插手。作为管理水域的一名,虽比不上那些有通天本事的神族,阿落也深知自己的使命,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世间万物所遵循的规律法则,也从未逾越,可当自己亲眼所见,心中还是不免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