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钟响

“张兄,请!”

周围人还在议论纷纷时,秦佩君却已经满脸微笑着走向了张维,一脸温润如玉,十足的谦谦君子做派。

一直在边上默默喝酒品诗的蔡奚元见状缓缓问道:

“廷益,胸中可有把握?为师知道文思不可强求,断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显然蔡奚元也觉得张维今天很难作出超过秦佩君的作品。

张维闻言当即一喜,以他的性格,这种出风头的事能免自然就免。

毕竟脑子里的诗也就那几首,真的是用一首少一首。

把脑子里的好诗用在泡花魁上,显然不是很划算。

不过正当张维正打算开口求助蔡奚元时,后者则是感慨地抿了一口清酒: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儒圣那般,一生作诗三百首,无宴不诗,还未成圣时便被文坛称为诗圣。”

作为以儒圣为目标的张维一听这话,登时就把求助的话头咽了回去。

“不必了老师!学生可以!”

不好意思,儒圣是诗圣,那诗仙这个名头我包了!

下定决心,张维放下手中的橘子随后大踏步走上看台中央。

也不需要纸张,只见张维在看台中央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随即运起胸中浩然清气,沉声道: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声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甚么真共假?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

看台中央的张维一口气便将王磐的《咏喇叭》给吟诵了出来,随后只是谦虚地对着四周行了行礼。

一直等张维回到台下,台上已然回过味来的秦佩君当即兴高采烈地用纸扇拍着手道:

“妙!妙!妙!”

“张兄文法技巧实乃当今文坛第一人!”

“原先那首‘难别亦难’用尽反衬和借代的技法,秦某居然还以小人之心以为那是张兄穷尽才思所作。”

“如今这首喇叭曲,其中技法更是信手拈来,对比、借代、暗讽…”

“某,不如廷益兄!”

说完秦佩君便拿着纸扇朝着张维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宕~”

清脆的钟鸣之声再次从二楼包厢内传来。

只见一个绿荷藕裙婢女从包厢内走出,娇滴滴地对着张维的方向行了一礼:

“张公子,我家小姐问公子,此曲公子可有曲牌?”

见婢女只是出来询问曲牌之事,场下众人也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显然他们心中是不想让张维今晚拔得花魁的头筹。

正在台下的张维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朝天子这个曲牌。

张维当即试探性地问道:

“不知姑娘可会朝天子?”

小婢女闻言娇羞地掩嘴一笑道:

“公子说笑了,我家姑娘虽然不如烟波姑娘那般擅长谱曲,但各式乐曲却也是精通的。”

张维点了点头:“此曲便唤《朝天子·咏喇叭》吧!”

婢女微微颔首又是行了一礼后就回到了包厢。

不过一会儿,包厢内便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乐声,俨然正是朝天子。

一曲作罢,场中一众文士开始指指点点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没想到啊,廷益兄猝然之间便能作出如此精曲,冷嘲热讽之道,信手拈来,真是文蕴深厚啊!”

“可不是嘛,传言廷益兄受了儒圣青莲落子的清气异象,原只以为是好运,没想到是实力使然啊!”

“啧,但我还是觉得秦公子的五言绝句比较精妙。”

“放屁!张兄的咏喇叭更贴主题,秦公子的诗在那些狗官面前最多算是指着鼻子骂娘,到底有些落了下乘。”

“粗俗!我等读书人如何能口出粗言,不过张兄此曲的确是把狗官们的小人得志刻画地跃然纸上。”

“我觉得今晚当以廷益兄的咏喇叭作为魁首!”

“不!我还是觉得秦公子的五言好!”

“咏喇叭好!”

“五言好!”

“张兄大才!某王伟愿尊您为长!”

正在场中众人吵作一团的时候,一直在人群中安静坐着的义林三子之首王伟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张维行了一个大礼道:

“王某穷尽一生,作诗写文更是不下千数,但是无论王某怎样努力,都无法达到张兄如此精妙的批讽之道!”

“于批讽之道,王某愿尊您为长!”

王伟言罢,场中众人登时一阵哗然。

坐在场下的张维闻言却是嘴角抽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打算奉我为喷子之王?!

不过众人议论归议论,心中也都有些暗自窃喜。

这张维今日虽然出尽风头,但毕竟没能像秦佩君那样抱得美人归。

没看到人家襄辰姑娘只是敲钟问了问曲牌而已么?

“宕~”一声清脆的钟响彻底击碎了众人的侥幸。

一个稚嫩的婢女从包厢内走出,嗤嗤地笑了一声,对着张维笑道:

“我家烟波姑娘想请张公子入幕一叙!”

“哗!”

全场哗然了!

没想到原本与张维组配的襄辰没有敲钟,反而是另一边的烟波敲钟了!

这不是在打王伟的脸么!

众人看向王伟,却见这位名满京城的喷子一脸如常并未恼怒。

“宕~”

又一声钟响从包厢内传出,让场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张公子,我家襄辰姑娘也想请公子入幕一叙。”绿荷藕裙的小婢女再次走出包厢娇滴滴道。

六楼,看台上。

老者随手从身后侍者的手上接过稿纸,随意扫了几眼后道:

“大周大约是太老了….急需改革…从面前的每一件小事做起…”

“这个张维倒是有些意思,呵呵。”

老者放下手中的稿纸,转身走向包房内,随口吩咐道:

“给高让那个狗奴才传话,让他看好手下的鹰爪,国家的抡才大典他也敢上下其手,真当朕已经死了不成?!”

“陶知然身为京府提学,不思打理学政,尽办这些蠢事,明日这些学生公车上书之后,你直接去通政司一趟!”

“去,去把张维给朕叫上来。”

这六楼之上的老者正是当今皇帝,太和帝!

顿了顿太和帝转头继续叮嘱道:

“不要以朕的名义。”

侍者闻言脸上作出为难的神色:

“张维毕竟还只是个举子,皇爷是否会抬举他了…”

“得慕圣颜,这可是天下多少读书人的梦想,却让他一个小小的举子实现了。”

正打算走进包厢的太和帝闻言,当即转头对身后的侍从笑骂道:

“你这老狗,修为不见增长,拍马屁的功夫倒是精进了。”

“毕竟是儒圣点下的青莲落子,国之干吏,朕也挺想看看他的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