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查努力的睁开眼睛,瞬间被一道强光晃到,那种刺痛感几乎让他落下泪来。他慌忙又紧闭双目,然后缓缓睁开,慢慢适应着过强的光线。
待到双眼全部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日光灯高高在上,无情的向下照射,刺得他双眼再次疼痛起来。他稍稍动了下脖子,转动眼珠,看到了惨白的墙壁、立在床边的心电监护仪,还有一些他没见过的医疗仪器。
他感觉到脸上戴着吸氧面罩,鼻子里插着管子,手指头上还夹着夹子。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感觉非常僵硬,基本上动不了。
门开了,进来了一个护士,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大约50岁上下,身材瘦削,看上去精明干练,正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他。通查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他是谁呢?
护士走近通查,先是瞄了一眼心电监护仪,然后看了看他的瞳孔,又搭了下他的脉搏,就转过身对着那男人说话。
他们说的是玛蒲语,通查一句都听不懂。
“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暂时没什么太大问题了,再观察几天就好。倒是您,给他输了这么多血,还是应该多休息休息才行。”护士略显担忧的对那个男人说道。
“我身体一直很好,输这么点血没什么关系,谢谢您的关心。霍小姐的康复情况怎么样?”男人关切的问道。
“霍小姐的状况很好,输血之后也没什么不良反应。还好子弹没有打中要害,只打到了肩膀下面一点点,不过离心脏也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实在是不幸中之大幸。她现在这么虚弱,完全是由于失血过多,加上前期过于劳累和营养不良造成的,后期慢慢调养就好了;除此之外就是脚踝有些轻微的扭伤,没什么太大问题。这都要多亏这位先生对她的保护,坠崖时护住了她的身体大部,才没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
“这位先生的情况怎么样?”男人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通查。
“这位先生的情况就要严重些,右大臂骨折,头部也受到了撞击,需要好好休养,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两个从四五百米的地方摔下来,这样真的是奇迹了。”护士说完,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迟疑了片刻提醒道,“这位先生刚刚苏醒,各项指标还不太稳定,最好是……不要让他受什么太大的刺激……”
男人点点头:“我明白的,放心吧。”
待护士走后,那个男人在通查的病床前坐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原来就是他,那个一直呆在青波身边的年轻人,奥瓦塔皇家特种部队上尉,最重要的身份是,奥瓦塔皇家陆军总司令他那·巴拿蓬的儿子。
自打青波第一次在洛隆被枪击住院开始,这个男人就出现在她身边,还和她一起回了夏阳,找过霍明枫。没过多久,霍明枫就离奇身亡。他和青波神秘消失了一个多月之后,突然出现在了玛蒲边境小镇峦卡,还一起去了喀翠山,与他们结伴而行的还有两个夏阳人,一男一女。然后,他们俩就被他在一个山脚下发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他立刻联系了夏阳驻玛蒲大使馆,将他们安全转移到了位于宋光(注:玛蒲边境城市,也是峦卡镇所属的城市,靠近夏阳)的这家医院,到今天整整过去三天了。
他和青波是什么关系?和这些事有什么联系?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男人兀自深思着,完全没发现躺在床上的人也在打量着他。
“你是谁?”最终,还是通查先按捺不住,开口发问。
他说的是奥瓦塔语,看来是有意在试探自己了。中年男人想着,也用奥瓦塔语回答道:“我是王群义,是叶青波父亲叶青翀的同事。如果你见过叶青波的养母霍明枫,应该对这几个名字不陌生吧?”
王群义。他当然知道,就是当年在雨青父亲保护下安全脱险的那个夏阳警察,帮助霍明枫给雨青改了名字、改了年龄,还帮她在H市落了户口,然后就无影无踪。
“抱歉,我不知道叶青波是谁。”他用夏阳语回应王群义,语气冷漠而淡然,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我只认识一个叫霍雨青的女孩子,只听说她父亲在她5岁时就去世了,并不知道她父亲叫什么名字。”
不错,镇定自若,不卑不亢,还不忘暗暗提醒他,当心隔墙有耳。王群义在心底赞叹,不由得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起来。
收拾好情绪,王群义重新看向通查,改用夏阳语对他说道:“你才刚清醒,今天就这样吧,少说话多休息,有什么事,等你身体好点了再说。”见他用眼神发问,王群义有些好笑,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雨青很好,虽然也动了手术,但输血之后情况很稳定,昨天就醒了,你就安心吧!”到底是年轻小伙子,心里藏不住事,那点小心思全放在脸上了。
眼见心思全都被对方窥破,通查无地自容,只得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您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其实我一直在暗中关注雨青,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了解,当然也就知道你们来玛蒲的事。最近玛蒲的局势很紧张,夏阳边境也受到不小影响,夏阳政府正在有计划的撤侨。我奉命参加这项工作,负责跟夏阳驻玛蒲大使馆联络,也顺便打探雨青的下落,好把她安全的带回夏阳。然后就是三天前,我们怕峦卡的夏阳游客和侨民有危险,就到这里做撤侨前的准备工作,看见一伙武装分子进了喀翠山,怕他们伤害夏阳公民,就尾随他们进了山,还和他们接上了火。毕竟是乌合之众,很快就被我们打散了。就在我们四处搜索山里有没有夏阳公民的时候,发现了你们。还好你们没什么大事,估计是坠落悬崖的时候被树和灌木丛之类的挂到,落地的地方又恰好是一个泥潭,缓冲了很多,没伤到内脏,只有一点皮肉伤。”他不想说的太多,一来怕刺激到通查,影响他的康复;二来,既然这小伙子这么聪明,那也不需要他讲的太透吧。
通查瞪着病房惨白的天花板和无情的日光灯,再也没有说话。
这个人既然这么说了,就证明他什么都知道。
他会把真相告诉雨青的吧?他还会把她带回夏阳,把她从他通查·巴拿蓬的生命里,完完全全的撤离!
他苦涩的想着,闭上了眼睛。
他终究,还是要失去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