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西风卷雨上半天（6）

“你，你怎么还不去休息！”萧景苼快步走来：“不是让你去白坤房中歇息吗？”

渺渺道：“但如果你让她回去，她心中难过，会因为她爹的事郁郁寡欢，乃至言语失能。”

萧景苼只好妥协：“好吧就听你的。”便叫了家臣安韬和安略两个腿脚灵活的，去追杨夫人。

其他家臣们虽然口中不言，却特别反感。

哪儿有人能对萧景苼发号施令，这是哪儿来的野丫头啊，简直大逆不道啊，简直应该下罪牢，王爷就是宅心仁厚啊，竟然也不怪罪。

渺渺哪懂这人情世故、门第等级，她一心只想既撮合萧、杨二人。

可是毕竟是个小女孩儿，自己都成过家，她又如何知道该怎么撮合一对男女。

安韬安略两人赶到王府，向杨夫人表明留意，但她一看寿阳王只派了两位家臣，显然是看不起自己，而且说了要走，再留岂不是打脸！如何能留女儿在此？是以仍旧拂袖而去，带着杨念漪星夜离开寿阳，从官道疾回中洲。

渺渺在白坤那里睡的也不是很踏实，基本上每个时辰都会醒一次，看看周围，目光一下子聚焦到盖着的那张兽皮，这个动物只是战场上千万死伤者的一部分，每一簇毛发，似乎在向她诉说着战事的残忍，只是不得不为之。

成年人的世界，每个人都被迫成长，去适应自己的环境，否则不是为天敌所食，就是被猎杀。

这显然是是刚刚在另一个世界经历了成人礼的渺渺本来并不能这么快就领悟到的。

直到西方泛起鱼肚白，她才昏昏沉沉的睡去，而此时白坤和常珏刚好看完日出回来。回到账中，见渺渺在休息，不想惊动她，但渺渺又被他二人惊醒了，便再也睡不着。

白坤是爽朗之人，立刻缠着渺渺问这问那。

渺渺没有睡好，头疼欲裂，正没头没脑的说了几句，却听外面传来萧景苼的声音：“白坤，她好些了吗？”

白坤道：“没睡好！”

渺渺挣扎着坐起来，“念漪回来了吗？”

萧景苼走进来，摇头道：“没有追回，杨姑娘已随杨夫人回中洲了。”

渺渺叹道：“可惜，那孩子便会患上失语症了…”

萧景苼若有所思道：“若是走官道，此刻杨夫人怕是已经出了西洲了。”

渺渺道：“不如让你家臣带我去找她！”

萧景苼皱眉道：“杨夫人对你印象很不好，怕不会让你带走她女儿。你稍安毋躁。若果真是失语症，中洲云集了天下名医，也比我这里好寻大夫。”

渺渺说：“我睡不着！而且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能待多久，能在这里一天，便要想法子改变我想改变的一切！”

萧景苼有点感动，不禁说：“你这等性情，若是生在我军中，倒真是一块好材料！”

白坤也赞道：“这姑娘好有英气！不如也加入我们吧！”

渺渺欣然同意。

萧景苼道：“那明天起，你就跟着白坤他们一起操练，不过切忌速进，但以强身健体为要！”

就这样，渺渺留在萧景苼的这一处营寨中，这里远离王府，远离城市，军士们天天巡逻，附近也没有什么闲杂人。

厉福那里失去了渺渺的消息，因为她既没有去静笃观，也没有去其他任何道观，厉福虽然生疑，但也无他法。

渐渐的，朝政开始陷入混乱，历福等人要与绍光勾结，把持了朝政，每日忙于罗织罪名，陷污忠良，魏太后也是日日笙歌，两人早就把渺渺和他们说过的话抛到脑后。这都是书里的内容，渺渺都知道。

杨夫人和念漪回到中洲杨府，向杨恩大肆抱怨寿阳王太不给人面子，听信妖道谗言，不肯收徒。

杨恩捋捋胡须，问妖道详细，杨夫人道：“是个道姑，闻言是魏太后派来的，会妖术，称能预知过去未来！我看是血口喷人，就不让我家念漪留在王府修习而已！”

杨恩道：“算了！人家已然收了惜涟了，这女娃在军中本也不妥，是我糊涂！”

“二哥！你怎如此反为他说话！念漪是名门贵女，拜师竟然被拒！我宏秾杨氏何时竟这么没脸了！”

杨恩道：“好了，好了，别动不动拿郡望说事儿！他的书信昨日刚来，我忘了跟你说了，你自己看吧！”

杨夫人便从书童手中接过萧景苼书信，只见上面写的都是自己如何才疏学浅，武人之短，教不了名门贵女，只能教教子弟强身健体的武术，言辞恳切，杨夫人读罢，便也消了气。

这两兄妹其实不知，内容皆出自许彧代笔，许彧确实太能把握这些世家大族的里子和面子了，写的言辞恳切，为之动容。他哪会像渺渺一样，上来就说杨念漪会引起寿阳王产生不伦之恋这么难听的话呢！

而念漪在家中心中不悦，心气郁结，果然不久就得了失语症，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杨惜涟把这事跟萧景苼讲，萧景苼觉得，渺渺预知未来的能力可能是真的。

这日，西北风刮的很厉害，渺渺隐约想起有蛮人袭城的情节，便教白坤和常珏赶去提醒临近城池的杨惜涟和陆晓妤注意加强防守，二人提前采取了防范措施。到了半夜，果有蛮人骚乱，袭击无辜，杨陆二人提前准备，严加防范，城池也没有遭受任何损失，自此对渺渺的态度也从半信半疑转变成了相信不疑。

白坤从一些简单的动作开始，教渺渺学武，虽然是拳脚功夫，但渺渺又认真，底子又好，很快就学会了。每日还负重前行，连轻身功夫也掌握的很好，不到半年，白坤这里竟然已经没有什么好教的了。

这是一块好材料。

萧景苼看在眼里。

很快便过年了，冬日寒冷，营寨的兵士也都懈怠，家臣们也有回家团聚的，只有无父母家小的十九位弟子，来到寿阳王府，为师傅装点布置王府。

忽然大家注意到了渺渺：“你怎么不回家呢？”

渺渺红了眼眶：“我倒是想回啊，但现在也回不去。”

晓妤道：“你就和我们一样，在这里和师傅一同过节吧！”

众人一起做了年夜饭，还请了许彧一起，萧景苼举杯致酒辞：“往年今日，皆是轮戍各地，今年有了先知，我们方可宽心一聚！此杯先敬渺渺！”

大家便一齐举杯，要为渺渺祝寿一般，渺渺惶恐道：“不敢不敢！巧合罢了！”众人皆笑她如老学究一般。

许彧也说：“你要多学仪制，为王爷分忧！”

白坤道：“好啊好啊，我这里已经没什么功夫可教的了，她学的太快啦！多跟许军师学习世故人情吧！”

常珏道：“如今边关皆知我军中有神仙，不仅不敢来犯，还拟修书与大萧修好，所以我们今天这个年才能一处欢聚，不像往常，每人还得分守几处，你说不谢你谢谁，不向你祝酒还向谁…”

“寿阳王啊！”渺渺道：“你们最该祝酒的除了他，不可能是其他人！”

萧景苼笑而不语，一饮而尽。

常珏心想，她刚来那会，见到师傅毫无敬意，还直呼其名，如今竟这么会说话啦，难怪师傅如此喜欢。便道：“那大师兄和众师兄弟们敬你！”

说着，十九位师兄姐弟们一齐斟酒，都来请渺渺喝，萧景苼道：“你们别胡来，常珏大师兄敬一下就可以了，我看她无甚酒量！”

可渺渺一听，偏要逞能，她一个个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会儿就满脸通红。

萧景苼立刻挡住，道：“晓妤，你去收拾一下屋子，她今天估计回不了大营了！”

陆晓妤抿嘴笑说“知道啦！”便去收拾床铺。

果然，菜还没上齐，渺渺便觉胃里难受，跑出殿外“哇”的一声将胃里食物全吐在花丛中。

萧景苼追了出来：“哎大家都是师兄弟，没人难为你，何苦喝那么多！”

渺渺满脸通红道：“我，我高兴，你管不着！”

萧景苼摇摇头：“你还是小孩子！”

“什么小孩子！我年初可是经过成人礼的大人了！”渺渺说：“你们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萧景苼只觉得她在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