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打开着窗户,外面的阳光肆溢涌入,几盆杜鹃花引来了蝴蝶。
有个妇女拿着水壶开门而出,抬起眼那刻就忽然看到静谧的走廊站着个人。
那个年轻人打扮遮掩,侧脸看下颚线被口罩收缩着划分出轮廓。
之后她站在门口那静静看着,因为他行动怪异,站在病房门口不进去还打扮那么遮掩肯定有事。
周祈回过神再次抬眼,深邃的瞳眸倒映出她身影良久才消沉,手指伸在玻璃前欲出又止很犹豫。
妇女不知该说什么,握着水壶的手慢慢收紧,眼神严厉似乎不满。
她观察那个人很久,除了举动有些奇怪外还看不出什么,远远望着只觉得像在叨扰病人。
妇人刚想上前,只见那个少年边往下扯着帽檐边抬脚从她面前走过,经过的时候身上还有薄荷清香。
空气中弥漫出寂静,薄荷清香漫散在走道中让人惬意,恍惚中迷失方向。
妇女皱起眉就往病房门口朝里看了一眼,当她看到那个抱腿蜷缩在床上呆滞的女人时,恍惚明白了什么。
周祈走下楼后转身就来到护士站给江吟安续住院的费用,护士接过卡的时候他还垂眸叮嘱:“要用最好的药。”
这句话她也说过。
“先生,您放心,梵城中医院的药物都是最好的。”护士甜笑着双手接过卡。
“药从来不会分高级。”她也从来不会分贵贱。
“怎么能这么说呢?”护士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办理手续时有些繁忙,“药品是人研制、进购的,各种类型当然会要区别的啊。”
周祈沉默下来,眼睛一直停在她手中的工作。
他这时候的情绪谈不上好的,还在门口前的那四十分钟里他没有一刻不想冲进去揽过她。
可是,他倘若进去就会伤害她的,让她在繁杂思绪中没能走出来的同时还感受到另外的刺激。
他别无选择了,眼下能做的只有保持距离默默为她担着一切。
摘星扛天他都心甘情愿为她。
江吟安埋在怀里的脑子逐渐思绪模糊,片刻后涌出周祈那张清俊好看的脸庞。
是啊,很干净很招小姑娘喜欢,可还不是最后栽在她手里了。
她抬起眼,盯着麻雀勾起唇。
这是江厌烁说给她听的,那时候自己情绪不好所有人都会对去探望她的人做好战前部署——不要惹她。
这天江吟安已经休养半个月了,精神已经慢慢恢复不再那么低落,娇艳欲滴的红唇闪出往日的光芒。
连江厌烁站在她面前被她凝视时都低下头,垂头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姐,你恢复得也真够慢的,真羡慕你一休假就是半个月。”江厌烁咀嚼着苹果眼巴巴地看着她,“早知道我那时候也多哭点了。”
“如果你现在有本事也可以在伯父伯母面前痛哭的,估计三个月下不了床比我假期还长。”
说是这样容易,他哪有那个胆子,每日被江展拉着经商已经累得跟个狗了,倘若再闹点脾气简直就是触到逆鳞。
他抬起眼忽然间对上江吟安嘲讽的笑容——她眉眼弯起,浓妆艳抹衬得皮肤娇美欲滴,黑色针织连衣裙露出冰肌玉骨。
他承认了,手中的苹果当然没有眼前美女香,他脑子里又闪过羡慕周祈得到这么好看女朋友的节奏。
“哎姐!你去哪?”他赶忙叫住她。
她话语很短,砸在他耳边仍旧好听:“在梵城兜兜风,后天回堪州。”
“不多再住几天啊?”
“吃你的苹果……”声音渐渐被高跟鞋声带走,宅院里顿时没了她的身影。
江吟安扣着车钥匙走出去,站在屋檐下往外看都觉得心情没有污点,干净得跟山林间的风似的。
怎么说要不是佣人每天都去擦车,估计她的跑车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积灰脏得不成样子。
她打开车门走进去,刚启动发动机在车里看了眼信息,抬眼就看到江厌烁像舔狗一样趴在她车窗边。
“你干嘛?”她被吓得不轻。
“美女捎我程啊?”
“你有病?”
“啧!”江厌烁下一秒皱起眉拍了掌她的车门,“好脾气让你带我去玩,还没答应就骂人!”
“吐个舌头给我瞧瞧?”
“你有病?”
“让你给传染的。”江吟安红唇扯笑,眼睛迷人得见了都别不开。
“略略略!”江厌烁白了她一眼,再转过头就伸出舌头朝她傻傻地撒气。
“狗弟弟。”江吟安被气笑了。
“好不容易逗你笑,你又骂人!”
……
庭院里,刘依磬站在二楼落地窗上都能听到姐弟俩吵闹的声音。
“阿展。”刘依磬站在原地叫了声。
江展闻声也走出来,扣起她的手应了声:“怎么了?”
“他们玩得多好啊,特别像小时候过年时在院子里玩闹的样子。”
“记起来了。”江展将头窝在她的肩部抬起眼静静看着她,逆光下的刘依磬遮住耀眼的阳光。
后来江厌烁低声边皱眉骂着边跑回房间里打游戏,背影看他可爱极了。
江吟安过了会就开着跑车在街边行驶着,车子掠过桥边、街道……很多地方,行人悠闲地在路边散步。
她遗憾落寞的是,没看到周祈的身影。
是啊,明明是自己推开他的,这次倒还想念起来,她是不是傻啊?自嘲都那么笨拙。
车子停在街道划有白色停车线里面,关上车门她就往眼前咖啡店瞟一眼。
跑车闪了闪黄光又熄灭,江吟安抬脚拿着手机走进去。
咖啡店整体白色为主,更多的是欧式风格,不大不小却也有很多人在里面品尝咖啡,听说还很有名。
“喝点什么?”
“Caramel Macchiato(焦糖玛奇朵)。”
“您稍等。”收银员立即开了张小票。
对于咖啡其实不用特别挑,江吟安也是喜欢焦糖玛奇朵的拉花而已,原本焦糖玛奇朵就是甜蜜的印记意思,或许就单纯觉得名字好听。
江吟安在等待的过程中也走上二楼探了探环境,二楼有点像个安静舒适的阁楼。
里面还带闪着的灯带制成星星状围绕在书架上,地面昏黄,单是光线氛围就给人种安静舒适感,书架旁就是个三角玻璃窗,拉着纱帘倒很少让光照进来。
她就是特别喜欢这种安静舒缓的环境,倘若能再配上首轻松的小提琴曲简直就是“人间的世外桃源”。
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收拾得很干净整洁,让她发自内心的清新感油然而生,满眼都被俘获。
咖啡好了后江吟安坐在收银台跟店长聊起来,看到拉花那一刻她有些惊讶。
焦糖玛奇朵上的拉花是野玫瑰,一枝盛开得浓艳高傲的野玫瑰衬着绿叶毫无违和感,图案右下角还有个字迹好看的英文:
Noble and warm(高贵热烈)
她突然扬起嘴角,抬起眼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会是玫瑰?”
“我觉得和您气质很衬。”
店长是个文静好看的姑娘,丸子头被贝雷帽掩藏着,耳边勾起的细发时而被风吹动。
“我早就不是野玫瑰了。”江吟安自嘲自笑般低下头。
“相信自己就永远都是,我也是第一次接到个气质上跟玫瑰那么相像的女人。”
“夸大,随口开玩笑罢了。”
“反省过自己也还是要前进的,重头再来过后的勇气永远不会被磨灭。”
江吟安听着她的话语失了神,表面上文静的姑娘可能也很少会说出这么铿锵有力的话。
“谢谢。”
江吟安遗憾地垂眸。
在她看来,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周祈,即便她再怎么高贵得像野玫瑰也会因为失去光而活不下去。
她轻轻抿了口香浓的咖啡,小心得不想破坏掉那朵一枝独秀的野玫瑰。
门的铃铛突然响起,店长忙去接纳新的顾客了,江吟安却还在发呆。
她这时候感觉内心暖暖的,比在阳光下还温暖,脑子瞬间清醒了更多。
她听到背后没了声音,就以为是店长忙完了继续跟她聊天,转过身不巧顿住——
遮掩得严实的少年独有黑口罩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闪着星光,蓬松的头发乱得扎眼,蓝白色假两件毛衣显得阳光干净。
江吟安惊住了,手里的咖啡杯连忙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周祈!她的少年。
那个阳光少年浅淡扯出笑容,眼睛突然涌起卧蚕,隔着口罩都知道他在咧嘴微笑。
她的脚碰到地面就跳下来,走上前想抱住他,高跟鞋却突然打滑蹒跚地扑进了他的怀中,薄荷清香渗入她的鼻子里。
金色闪光的流苏耳环随着起伏跳动一下,黑色卷发突然飞起又迅速下散落,一瞬间都堆在锁骨上。
“阿祈……”
“久别重逢哭什么,嗯?”周祈温柔地压着声音揉了揉他的头,随即还贴近她的额头蹭了蹭。
“我好想你啊……可我又不敢去找你,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江吟安热泪盈眶差点哭出来弄花妆容,不争气打湿了睫毛。
“半个月前我就回国了,那时候你不舒服就没敢去打扰你。”
其实他从那天离开医院后,就有在默默守着她出院。
“那现在呢?”
“想清楚了,”他微垂头对着她的视线真诚地说,“黏在你身边当你的骑士,用最卑微又勇敢的决心低吻你。”
他说,
这不是什么再次相遇。
是周祈和江吟安,
最独一无二的低头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