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秦王殿的大昌使臣是项敏。他手持太上皇代行的圣旨,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西凤,你曾说你裂土封国,乃是为清君侧,就大昌于颓唐之时。如今罪臣陆辅相及其朋党皆已获斩于市,国贼不复,你也是时候履行承诺,安兵卸甲,东面称臣。”
西凤身着玄色朝服,头戴上卿之礼冠,身侧站着一众才士。杜益和董胤也在其中,两人紧紧地盯着西凤,准备看他跪受降诏。
“我若不降呢。”西凤注视着项敏,沉吟许久,缓缓说道。
“这可是谋逆大罪,罪当诛族!”项敏沉声道。
西凤冷笑一声:“我与秦国死不投降,你们尽管以死罪论处。”
倘若不是朝廷使臣在此,此时殿上定是一片哗然。
杜益暗中与董胤道:“此人人面兽心,言之无信,出尔反尔,存心谋反,实乃礼义廉耻所不能教化。你我为他谋事,岂不是为虎作伥?”
董胤答道:“杜兄说的正是。西凤欲留人,定会封锁秦王府。你我一会儿便设法离开抽身,追上那位项大人,拜托他带我们离开。”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如此商定下来。一得时机,便溜出秦王府,尾随项敏到客栈处。项敏也听说过“杜琴董听”的名号,知道这两人才学不浅,于是欣然招待了二人,说朝廷得到两人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
“陆党案牵扯之人甚多,朝廷大换血,不少位置都还空缺着。杨公正受太上皇之命主持更替要员之事,我将你们引荐到杨公那里,如何?”项敏与二人饮酒,举杯后问道。
两人听后喜笑颜开。杜益应道:“我与董兄早就想到长安一展才华,终于在遇到项大人时有了这个机会。项大人实乃我二人恩公,感激不尽!”
项敏客气道:“举荐贤良,臣子应做之事罢了,不必谢我。”
三人又对饮数杯,即日启程,五日后返回长安。彼时杨舟正与北正明共同料理陆党案的后续事宜,朝中唯一的宰相已有两日没有睡过完整的觉,太上皇的背影也显得愈发憔悴。
杨舟将一叠名单放到北正明面前,道:“监察院从十三府筛了三百人,并上国子监举荐上来的十五人,悉数在此。”
北正明视若无睹,只是眯着眼睛读完手中的文书,揉揉太阳穴,感慨道:“你与陆辅相之间有一层姻缘关系,我到蜀中去的这些时日里,你也没少帮衬着他做坏事。说你清白那是假,天下因果说起来终不过人情世故,说你恶,又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保不成、离不开,你的去留,难定啊......”
杨舟失笑:“江山代有才人出,天下人才济济,太上皇何苦为舟一人违背千万人所求之的公理。”
北正明无奈地笑笑:“杨公说的在理。我这次回来,本就是为阿敬扫清他解决不了的阻碍,老臣该除的除,新人该引的引,不该弄巧成拙。”
“我听说监察史已从秦地回来了,你可见到他了?他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他话锋一转,问道。
“西凤拒降;秦王府中有才子二人,随监察史返回,愿归朝廷。”杨舟道。
北正明思忖良久,为他老朋友的死下了定论:“陆辅相才子良臣,天下无双,奈何改不了俗人性子,不然百世流芳。”
言罢,他随即收了思绪,转而问:“你说那两位才子,原先是秦王府的人?”
杨舟道:“正是。两人私自离开之后,西凤便封锁了秦王府,不许其他人再离开。”
“人心岂是一道墙可以困锁得住的,此事好办,你不必为此操心。”
北正明说完,展开了杨舟方才他手边的一叠名单。他看着名单上的名字愣神,愣了片刻,又将它们收起来,送回到杨舟手中。
“你从这里选出四人,下次连同你的辞表一道呈上来。”
杨舟望着手中那一沓纸,也呆滞了许久。
“人间十年慷慨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