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序鬼使神差的信了容恕的话,当晚他就趁着空余时间看完了唐城的书。
这是一本令人细思极恐的书,唐城以第三人称的手法描绘出了一个个详细的作案现场,以及凶手凶残的杀人手法,这一切,真实的好像他真的身临其境,更确切的说,他就是凶手。
特别是对许嘉的死,他在书中写到:“我亲眼看到我的邻居被一个人按在地上,烟灰缸一下、一下的砸到了他的身上,不一会儿,他就不动了……”
经过尸检,许嘉确实是被钝器击中头部死亡的,但是…他们去的时候,他家里的那个烟灰缸已经被人换过了,从一个崭新的烟灰缸上他们自然找不到任何线索。
还有他描写祝小枫的那一段。
——“喜欢穿红裙子的邻居太太太美了,美得想让人把她按倒,剥开她的皮,从此她只对我一个人笑。”
——“今天她的房间里进去了一个中年老男人,那个人,撕开了她的红裙子……”
那个人?是谁?
驰序又看了唐城写的第一本书《被告人》,这是他入圈的第一本书,他也曾经靠这本书一炮而红。
因为他笔下的每一个人、第一句话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在故事的结尾,他篡改了李嫣的结局,也改了自己的结局。
在故事里,他是个勇敢的老师,为了帮自己的学生讨回公道,不惜赔上自己的前程,不惜一切代价与恶势力作斗争,最终被告席上的女孩赢了官司,也赢回了尊严和清白。
故事的结局是,女孩拥有了一段美好而纯粹的爱情,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而曾经诬告和伤害过她的人都受到了应有惩罚。
而那位挺身而出的老师,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无期徒刑。
所以,唐城早在十年前就圈地为牢,为自己写好了结局,开始策划了这件事情。
此书一出,备受好评,读者们纷纷留言,说这个女孩能遇到这么一位好老师,是她人生中最幸运的事,还有人问唐城,这位老师在现实中有没有原型。
唐城是怎么回答的?他说:有,但我还没遇到过。
驰序想,这可能是唐城一生的遗憾,也是他拼尽全力想要改变的事实,李嫣的死让他的余生都活在愧疚里,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换上红裙子,幻想着李嫣还活着的样子。
凌晨三点,会议室里。
一群辛苦了几天的刑警疲惫的陷在椅子里,周遭都是烟雾缭绕的烟草气味。
驰序让小张宣布了他们的调查结果,驰序在主位上,周边云遮雾绕,烟草的味道浓烈到呛人肺腑的地步,可他脸色沉静,一语不发。
上面给出的时间有限,媒体和社会群众又盯得紧,他们的压力很大。
小张打开电脑,对大家说道:“我们查到唐城十年前曾在云川县的重点高中任职,李嫣出事后,他的精神开始出现问题,所以匆匆辞了职,没多久也因为跟妻子感情不和离婚了,孩子归女方所有。
他这十年来在不停的搬家,我们顺着这条藤找到了李四、张柳、石爽以及许嘉曾经的居住地址,发现唐城每次搬家,都会住到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对面。
据我所知,当年许嘉举报张柳,其中唐城的杰作。至少,给许嘉提供确切证据的人,就是唐城。
而且他在青州的时候,经常去一家名叫‘悠然居’的咖啡馆,我们查那里的监控时发现,路边的监控探头根本就拍不到里面,只能拍到它墙外挂着的那一块写着营业时间的黑板。而悠然居本身的摄像头是偏向墙角的,也不会拍摄到任何一张桌子,只能看到书架上摆着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杂志和书籍,平日里基本不会打开,据那里的员工介绍,说这样是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
一家咖啡厅取了个茶楼的名字,本身就惹人生疑了,还故弄玄虚的做出这样的戏码,不想让人生疑都难。
而且根据他们的走访调查得知,这家店并不经常开门,而且极少营业,员工对客人的态度很是傲慢,时常会做出对客人不礼貌的行为,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去那里了。
驰序让武奇以大学生的身份去踩过点,在第三天的时候,武奇看到了一个车牌尾号为B999的黑色迈巴赫曾停留在这家咖啡馆外超过半个小时,他没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是谁。
因为那辆车刚一停下,这里的工作人员就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将客人请了出去。
武奇本想躲在暗处瞧个究竟,没想到却被眼尖,或者说比较谨慎的员工发现了,这使他不得不先行离开。
小张通过交管系统查询了这辆车车主的来历,车主名叫祝鸣谦,是青州市数一数二的慈善家,也是本市首屈一指富商巨贾。
他更是失踪已久、祝小枫的父亲,爆炸中身亡的许芳华的丈夫。
许芳华出事的那一天,是李德文告知的祝鸣谦消息,当时他苦痛的蹲下身子,抱着脑袋自责出声,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小张想上前去劝慰几句,可审惯了嫌疑犯的那张嘴巴里,最终说出来的那句话却是:“许芳华临走前,有没有告诉过你她要去哪儿?要见什么人?”
当时连神经大条的李德文也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他使劲儿朝小张使眼色,眼珠子都快被挤爆了。
小张本想改口,可看到祝鸣谦露出来的那小半张脸时,他倏然住了嘴。
因为他看到,祝鸣谦居然在笑!
一个是他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妻子,一个是他的骨肉至亲,可他居然笑得出来?
小张觉得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他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直到现在,确确实实的证据摆在了小张的面前。
驰序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疲倦的开了口:“悠然居的对面是一家什么店?”
李德文接话道:“是一家茶餐厅,不过那家店与悠然居隔着一条马路,那又是一条商业街,人流量很大。”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那边的摄像头能对向这边,也有可能什么也拍不到。
驰序刚想发火,就见文莱扶了扶眼镜,她起身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她说:“老大,对面那家店因为经常有客人丢东西,所以他们的监控都是能保存三个月的,我把所有能拍到悠然居的监控录像都拷了过来。”
驰序夸了句“以后多向文莱同志学习”后,就点开了本月11号,也就是祝鸣谦的车出现在悠然居的那一天,和上个月四号唐城最后一次出现在悠然居的那一天。
视频里是川流不息的车流与络绎不绝的人海,几乎都看不到对面发生的任何事情。
就在大家以为又要失望而归的时候,一道声音又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等一下!”
在驰序的指令中,文莱眼疾手快的点了暂停键。
他指着视频里的那一块黑板,问大家:“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块黑板上的画有问题?”
唐城去的那一天,黑板上用粉色粉笔画着五个喜笑颜开的小人儿,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扎着马尾,戴着黄色丝巾的女孩儿高兴的举起了手,一个男人伸手示意她坐下。
画里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到了提问环节,画面温馨而充满了欢乐。
落款写着:二十三届四十九班。
驰序觉得那条黄色丝巾很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而祝鸣谦出现的那一天,画里则是用白色粉笔画着五个围坐在一张桌子的五个小人,还是三男两女,只不过这次所有人脸上都画上了泪水。
只有那个老师一样的男人,还有新出现的那个头戴高帽的男人在笑。
落款写着:30届4年级8班。
“这应该就是哪个小朋友画的随笔画,第一幅代表着刚上幼儿园,孩子们开心的样子,第二张是孩子们毕业了,他们舍不得老师。”李德文看了半天,最终给出了答案。
文莱秀眉紧蹙,问道:“你见过有四年级就毕业了的吗?”
“那万一……”李德文被噎住,他想了半天,解释道:“说不定是他们老师要被调走了,学生们不想让老师走呢?”
“李哥,”小张挠了挠头,他眼神弱弱的看向了面沉似水的驰序,声若蚊蝇:“这幅画不管是摆在学校还是社会宣传栏里,都会很合情合理,只是…悠然居现在是我们的重点排查对象……”
李德文恍然大悟,自责自己居然在找理由给悠然居洗白。
最后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驰序,驰序轻咳了一声,他站起来指着大屏幕上的两张黑板图画对比,说:“悠然居,应该就是画面里的这几个人的联络根据地。”
他指着画里头那个老师一样的男人说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这个小群体的联络人,负责将上级的指令转达给其他成员。”
他又指了指那个头戴高帽的新人物,“这个人才是他们的领头羊。”
他最后那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那个人的身份很敏感,他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去对他展开调查。
驰序还注意到,马路转角处有一面凸面广角镜,刚好可以看到悠然居门外的场景,他找到那个刚好可以拍摄到这个角度的摄像头。
由于距离有点远,且凸面镜有放大效果,又是监控探头拍摄下来的,他们只能透过日期和模糊的车牌号确定那就是祝鸣谦的那辆黑色迈巴赫,只是从车上下来的那两个人,根本就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祝鸣谦。
他们只能等待技术部门的同志做照片修复,再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