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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大言不惭

以下是语法学校里的一段老套的课文，但还是值得智者深思。有人问狄摩西尼注104：“演说家最主要的技巧是什么？”他答道：“动作。”“其次呢？”“动作。”“再其次呢？”“还是动作！”说这话的人是最了解演说的，而且在他所强调的技能上没有天生的优势可占。注105

动作在演说家的技巧中不过是肤浅的一种，说是演员的技巧更合适，却被放在那么高的位置，比其他那些高级的技巧如创造性、发声法等更高；简直就好像它是一切，只有这一种技巧，这真是件奇怪的事，但理由是显而易见的。总的来说，在人性中愚蠢的部分要超过明智的部分；因此，能吸引人的头脑中愚蠢部分的那些技能，才是最强有力的。

在公共事务上，情形也是极相似的：第一重要的是什么？大言不惭；第二和第三重要的是什么？还是大言不惭。其实大言不惭不过是无知和卑贱的产儿，比其他能力要低贱得多。但大言不惭之徒还是能蛊惑那些要么见识短浅、要么胆小怯懦之人，绑住他们的手脚，而这些人是民众中的大多数；他们甚至能在明哲之士软弱的时候压倒他们。

所以我们看到，大言不惭在民主国家可以起到奇迹般的效果，但在元老院和君主那里就没那么见效了。它尤其在大言不惭之徒刚进入政坛时有效，之后不久就没那么有效了，因为他们很难兑现承诺。就像给人体治病的有江湖郎中，给国家解决问题的显然也有江湖郎中。这些人口称能包治百病，也许还在试验中幸运地治好了两三个人，可是因为缺乏学理上的依据，所以疗效是不可能持久的。

这些人承诺了能成就大事，但在可耻地失败之后（如果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大言不惭之徒的话）就轻飘飘地说几句，转移个话题，然后就啥事也没有了。

在判断力强的人看来，大言不惭之徒就是个笑话；即便在平民百姓看来，他们也是有些荒唐的。如果说荒唐是人们的笑料的话，那么不必怀疑，大言不惭之徒很少没有些荒唐之处的。他们出洋相的时候，看起来尤其好笑；这时他们的脸变得皱缩呆板。这是必然的，因为知羞的人精神有起伏，而大言不惭之徒碰到类似的情形则呆若木鸡。就像下棋时被逼和，虽然王棋没有被将死，这盘棋是没法下下去了。但最后这一点更适合写进讽刺文章，而不是作为严肃的评论。

大言不惭之徒总是盲目的，看不见危险和麻烦。这一点要加以考虑。所以，在商议的时候不能听他们的意见，但在执行决议的时候可以派他们用场。对他们要使用得当，绝对不能让他们独当一面，只能做副手，听别人的指挥。因为在商议时能预见危险是好的，在执行时则不能顾虑太多，除非危险很大。

注104 Demosthenes（前384－前322）：古雅典最著名的演说家。

注105 据说狄摩西尼天生口吃、气短、声弱，最后通过训练克服了所有这些不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