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等候

帝洵看着紫兰的遗体零零散散飘向空中,他手中剩下那只羊脂玉簪子,还有心肝宝贝镯子,握得太紧,手被法宝灼伤流血,却依旧不肯松手。他那高大俊逸的身影,此刻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传来的气息仿佛都带了些绝望。

亦奺别过头,不忍再看。

这是她用全部换来的苍生的安定,他想替她接着守好……等到帝洵殒命之时,便是与她重逢之日。

后来,天下太平,这一次没有大面积的损失与死亡,更没有牵连凡间,引发灾难。而紫兰的形象更是留在了每一位神仙的心底,四海皆对这位似神非神的女子敬佩无比。

越湘带着帝洵去了凡间修养。在思元楼有大把的时间,越湘研究用什么方法能修复那先神封印带来的反噬,日积月累下来,越湘从仅仅会的炼药解毒,医术也愈来愈好。

好在帝洵也非常配合治疗,加上他本就修为高深,活了这么久,命还是十分硬。越湘没有什么把握,能让帝洵如往日一般,只要帝洵不在耗劳自己的身子,不再动武……可这对于一个司战之神来说,无异于断他双手。

还有一件事,越湘倒是好奇,紫兰离开后,十年间天地之间在无音讯,帝洵却平静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在他这安心治疗。

这天,越湘给帝洵施针,便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这些年来,为何这么乖?什么事也不惹,就在这陪着我这老头?”

帝洵假寐,如画一般的眉目,微微促动,但没有睁眼:“是你在这陪我养病。”

越湘的丹凤眼眯起来,薄唇轻挑,不屑给他扎了下一针:“这是我的思元楼,是你也该去夜丘林待着。”

帝洵神色有些不悦,不顾越湘就挥手拔掉所有银针,他站起来,比越湘高了半头,气势便也一下上来。越湘看这架势还以为帝洵又想干架,便发怂地后退两步:“你做什么?你现在是病人不能动武!”

“我这身子,你可有把握调理好?”

越湘放下防卫的双手,随意答到:“封印反噬只能控制,这反噬伤及本源,不过虽然你日后伴伤,但你承的是上古战神之力,也凑乎着能行。”

帝洵那沉静的眸子闪过一抹灰色,眼眨毛耷拉下来。

“况且,我们都活了这么久了,对生死已然没有了概念,哪一天归于混沌,也是顺应自然。”

“万年之内,我怕,等不到她回来。”

越湘震惊,双眼瞬间瞪得溜圆:“你知道平兰会回来?”

帝洵瞥了越湘一眼:“狱倾死时,天地冰霜百年,阳气衰落,万物阴湿,好在九天分出八方灵神主掌阳气,若她真的灰飞湮灭,天地早已被炙阳烧灼,干涸殆尽。”

越湘瞬间明白了这些年帝洵这如此平静地模样,原来早已在等待平兰归来。而现在他们谁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平兰才能在洪荒台上重生。

“如此便好,帝洵,等平兰归来,你们便好生在一起吧,收起你以前那一套苦情,哪怕在一起只有短短一瞬,也好过让她在漫长的岁月中痛苦地怨你。”

帝洵看着远方的天空,欣然领悟。当年,他已准备好向紫兰提婚,可东北西走地打造出那聘礼心肝宝贝簪,他身体的最后一根弦就绷断了,先神封印反噬,元神撕裂的痛苦骤然而起,让他一夕之间变得虚弱无比。

可帝洵知道,苍梧宫里有一个在盼望他的孩子,每天时时刻刻都在等着他归来。

他让越湘代为出面,到了苍梧宫提婚。因为那时候的帝洵,连喘口气都是难的。他不想让紫兰盼望了那么久失望,索性现在提婚,也许她才会心安。可当时帝洵的那副身子,让他看不到未来……他怕给不了紫兰想要的。

但万年之内,天地劫难来临,他必以身殉劫……能不能等到她在洪荒台上重生,都是未知的。

帝洵等待平兰的每一天,便在夜丘的后山栽一棵梨树,日子久了,等开花的季节,这里已然是漫山梨花盛开。而先前帝洵府上的枫树都快被梨花淹没了,变成了梨林。

原来,夜丘本因夜半明月照枫林的美景闻名,可如今夜丘已是一片梨林,纯净美丽,楚楚动人。越来越多前来拜礼的仙人称此为梨丘林,更是为这一片梨林,传颂了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

当然这爱情故事的主角,自然是帝洵和苍梧宫的那位女神尊,有人说,其实那位神尊不过是一位空有虚名的凡人,可这位女神尊却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三界六道的数千年太平,委实令人敬佩。

近日,九尾妖狐在北荒一代作乱,已残害许多修炼的精灵。折子递到了亦奺的面前,她看着方才飞升上仙不久之萱,不如就让之萱去北荒历练一番,用轩辕剑封印九尾妖狐。

而北荒,也有太阴剑的痕迹。自紫兰在断崖眼灵力散尽而忘,太阴剑便不知去往了何处。太阴剑是平兰的神器,也该放在阳翎殿等候它的主人。

之萱明白,这是师父在考验他,便没有带任何仙从,独自去了北荒。

他一路上,脑中浮现的都是紫兰大无畏牺牲的场景。儿时,常听父亲说起平兰姑姑,但父亲口中的平兰姑姑,只不过是一个洒脱直率,重情重义的神仙。可平兰姑姑更是一个心怀大义,令人尊敬的神仙。

青煜设计害死了师祖,害死了父亲,还害得平兰姑姑的肉身消亡。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不够强大。

令人可恨的是,青煜并没有死,重伤侥幸存活,被紫兰刺瞎了一只眼睛,藏于紫炎宫不在现世。

不过也好,之萱心中盘算着,等他以后飞升上神后,他要振兴苍梧宫,亲手手刃仇人。

之萱到了北荒。这里的丛林茂盛,阴寒的气息很重,丛林里的光线十分暗,参天的树丛像个黑罩子将地下裹了起来,阴湿的灌木从叫人发怵,虽才未时,却能听见林子里夜枭的孤鸣。

远远的听到从里面穿出了说话的声音。

“将军,平兰神尊的神器太阴剑就在这附近,有过踪迹。”

“我知道,这里阴气正盛,取到神器便快些离开这。”

之萱寻思这声音还有几分熟悉,看着人影徐徐清楚,瞧清了,是月山和她的手下的卒将。

“我还以为是什么宵小想打太阴剑的主意,原来月山将军。”

月山看见是之萱,也没有隐藏自己目的的意思:“不错,神尊已然陨落,神器便已无主,谁有实力,便有资格驾驭太阴剑。”

之萱眼眸中迸出火星:“太阴剑是我姑姑的剑,谁都没有资格驾驭。”

“有没有资格,可不是神君说了算的。”月山冷笑。

就在这时,周围的树丛有数只黑影掠过。看来,今天打太阴剑主意的可不止月山。

神器的力量无穷,早已招人觊觎。看来今天这趟北荒历练,必定不会太平。不过,也自有好处。他若是能将妖狐斩杀,夺回太阴剑,必能扬名立万,给苍梧宫立威。

“你不过是从下界仙山飞升上来的小仙,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之萱撂下这句话,便走开了。

这句话正触到了月山的逆鳞。正因为她身份低微,所以才要付出别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有今天这个地位。他之萱不过是仗着自己有苍梧宫靠山,不过是因为他是上神之子!

顺手收拾了路上遇到许多个结伴而来的妖族,之萱一路向深林里去。

突然到了一处血腥味极中的地方,之萱掩住口鼻,朝一个洞穴走去。洞穴的最外面全是一些被吸干精气的妖魔和精灵,臭气难闻。

但洞穴深处,隐隐有太阴剑的气息。之萱提剑而起,劈开盘作一团的藤蔓,走了进去。这里面倒是不显得十分温馨,像是什么动物的巢穴。

在一团稻草围成的窝中,酣睡着两只鬃毛小狐狸,之萱稍稍放下了一些戒心。传闻这附近有一只作乱的妖狐,看来是一只母妖狐。

转身,之萱便看见被供奉起来的太阴剑。看来这只母妖狐还真是借住了太阴剑的阴气修炼。太阴有灵,为何会助妖狐修炼?

太阴虽为神器,可其神力却阴气极盛。万物修炼皆以灵气为本,只有姑姑以阴气为本,旁人若是着手了这阴气,稍有不慎便会被阴气乱了心魔。

姑姑也曾说过:若非是遇见师父,对我悉心调教,我也未必能控制好阴武天神的杀心。

为母则刚,这妖狐为了保护孩子,不惜用阴气破格修炼,却不慎迷了入魔,将这北荒附近修炼的精灵错杀了。不过,她却一点也没有伤害自己的孩子。

这份感情,让之萱有了恻隐之心。

就在他准备将太阴剑取回,背后刮过一阵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