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三皇子看也不看那苏清婉一眼。
秦淮洲吩咐手下人看好了孙相的两个女儿,眼见人基本齐了,唯独还少孙仲黎和其夫人王语嫣。
秦淮洲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时三皇子身旁走出一个丹凤眼赤阳嘴的太监秦淮洲认得这是皇帝身边的高公公,此刻地上齐刷刷跪了一片他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孙仲藜伙同兵礼六部执戬郎魏乔参与舞阳变法,月城谋反案,其出言不逊,站党奸臣,祸乱朝廷,证据确凿。其罪当诛九族,因其已伏法且陛下仁厚,着族中男丁入狱于三日后问斩,特赐族中女眷流放军中,钦此。”三皇子身旁的那个妖艳阴毒的太监阴阳怪气的宣读着圣旨
“谢恩吧。”他拖着长音端着架子撇了一眼孙苏氏。
赐死全族,女流冲妓,还要她领旨谢恩。
她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她冷冷的瞪了一眼这个阉人后退了几步身板挺的笔直道:
“好一个仁厚爱民的君王,我夫君一生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征战四方平中原击匈奴,镇守边疆,以安国土,才有的他毫无后顾之忧,端坐庙堂高台。你们现在过的好日子,你们现在穿的吐蕃进贡的丝织布绸,哪一样不是他多年征战沙场拿命拼来的。他何曾有过半分谋逆之心,到头来还要被你们扣上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言语犀利,字字珠玑。
他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个苏清婉,这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她继续说道:“就是你们这些宦官阉人祸乱朝纲,才搅得官场一片浑水,污浊不堪!”
那个高公公看着她眯了眯眼,这不是当年扬州城中一舞定乾坤名动艳四方的花魁娘子苏禾儿还能是谁。
他蹲了下来到这个女人耳边耳语道:
“啧啧啧,你也有今日。想当初你若跟了我,便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我知道他忠君爱民兴许没有异心,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有时候啊,站错了队便是要掉脑袋的。”他阴险的笑着:“陛下的心思杂家是捉摸不透。可是咱家知道。古来君王向来喜欢听话的臣子,而不是功高盖主,大堂之上出言不逊的逆臣,你说呢?”
苏清婉甩了他一巴掌:“阉人肖想。”
他摸着脸:“我他妈给你脸了,好你个贱婢。”
他从侍卫手中抽出一把剑,苏清婉笑着却有泪从眼眶滑落,她撞上了那把剑……
她的嘴角淌出鲜红的血像此刻艳色的夕阳,
血从她胸口流出汇在剑尖上,滴滴入尘。
她倔强美艳,死的惨烈。
孙三小姐和四小姐就这样看着娘亲死在了她们眼前,孙三小姐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边,秦淮洲此刻刚搜房至书房,果真见夫妇二人均已服毒,至死两人还紧紧相依,见到这一幕他也有些心情沉重,这其中曲折他岂能不明白,可如今三皇子势大皇权当道,他在其中亦是越陷越深无能为力。
这时他看到书案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提有一阙诗: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
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
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
未提名,他细细的摩挲着纸张,品着诗句,这上面的字他不会认不得这是与安君的字,想必是他写给哪个姑娘的。
他把这首诗揣入怀中,转身去了书房旁的耳房,与安君,定王妃孙霜的表哥孙霖此刻正倒在血泊中,想来在他们来之前便已自刎,自此,相府绝后,孙仲黎子嗣单薄除了一个早已战死边疆的儿子外其余都是女儿,因得唯一的儿子和弟弟已经战死边关所以想着过继表少爷孙霖过来继承家业,可眼下孙霖尚未娶妻却已遭此变故,他闭上眼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贴面,黄粱一梦曲已终,相府大势已去。他想起那日她最后求他的:“我知道我父亲罪孽深重,碍了陛下的眼,但请秦大人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我表哥,保我孙家一条血脉。”
他答应了,可事在人为竟是万般不如他所愿。
他出去的时候刑部的殓尸官正准备抬苏清婉的尸体出去,奈何孙三小姐抱着痛哭不肯撒手,那个殓尸官正要下手掌掴。
“住手。”他怒不可遏的看着他。
“苏娘子的尸首我大理寺要了,刑部竟教出你这般恶奴,来人,拖下去杖毙。”
“秦大人,你的手未免伸的太长点了。我可是刑部的人。”
“人都死了吗?我说了,拖下去杖毙!”他看着他双目猩红此刻的眼神像噬人的野兽。
很快他的得力助手们便把人拖了下去。
他感到一阵无力,他看着灰黄的天空,只觉得此刻的京城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他就像困在笼中的笼中雀,他原本觉得未来无限光明,他定可以做一个为民为君的良臣,现在他发现他的未来一片灰暗,官场的腐败迂腐,皇帝的陷害忠良,像一朵巨大的乌云将他的未来给遮住了,甚至他的为官之路也是一眼望到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苍天怜悯,也在哭相府之冤。
他抓了一把雨,风扬起他的发丝,他站在雨中肃立。
另一边,定王谋逆已定罪,御书房外太子齐悦跪在雨中不停磕头哀求道:“求父皇收回成命,如若不然,至少饶过定王妃。”
三皇子从太子身边走过居高临下的瞟了他一眼:“太子殿下,你也有今天。臣弟劝殿下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毕竟下一个就是你了。”他勾唇。
他走进了御书房对着高座上的皇帝行以一拜:“见过父皇。”
“起来说话。”皇帝的神色稍缓和了些他看了看他慈爱点点头道:“皇儿近日长进不少。看来林文把你教的很好。”
“林大人是儿臣恩师儿臣对他感激不尽,如今孙仲黎等皆已伏案,儿臣恳请父皇替母妃翻案。”
皇帝听他这样一说,刚缓和的神色又厉了起来,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朕与你母妃本就是个错误,如今你让朕替她翻案岂不是在打朕的脸吗?”
皇帝气的摔砚:“一群逆子。”
三皇子齐若从御书房出来时正迎上前来求见的那个病秧子七皇子,只见他面色苍白由宫人扶着而行。
齐若甩着袖怒气冲冲的从他身边走过
“皇兄,林大人让我给你带个口信。”
“他说什么?”
“他说,殿下你的野心太大了些,你早已不似昔日,微臣已经没有什么好教给你的了,微臣现已辞官,不再回京,往后的日子忘殿下安好。”
话毕,三皇子齐若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定王齐睿则拍了拍他的肩:“皇兄,现下局面你可满意?”而后便绕过他离去了。
“皇上,七皇子求见。”宋公公伏身说到。
“不见。”皇帝怒气冲冲。
“七皇子是为废妃一事而来。”宋公公满脸无奈的说到。
七皇子定王齐睿本就未曾病愈,在门外站了许久,拖着病体此刻脸色更为苍白,雨渐渐下大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大雨,还夹带着纷扬的雪。
“儿臣竖日前便已休弃孙霜,她已为庶民,与儿臣从此再无瓜葛,父皇,话已带到,儿臣告退。”
话毕定王齐浚便剧烈的咳了起来,帕子上是滴滴鲜红刺目的血。
定王府
庭前雪落三尺,石沿雪地黑白分明。
齐睿:“孤从一开始就知道,爱妃是翱翔天际的鸟,不该困于我这一方宅院,是我私心困了你这么许久,霜霜,你走吧,你自由了。”他轻咳了两下。
“世人极庸,妾亦不过浮纸苍生尔。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大难临头,妾又岂能独活。”
“孙霜,你我婚约本就是受朝政捆绑,你本也不愿嫁我,如今局势你也看到了,还愿娘子能够巧呈窈窕之姿,另聘高官之主。”
“殿下!”
“不必在言,吾意已决。”
庭院深冷,宫灯千盏,雪落三尺。
孙霜看着眼前纷扬的大雪眨了下眼,有热泪从眼眶滚落。
雪落无声,孤鸟凄啼。
她召出了她的暗卫,她幽怨的眼神看向他,他面无表情跪地道:“主人。”
他是沧水营里培育出来的暗卫,当初他的父母为了一袋米便把他和弟弟卖进了那里,那里吃人不吐骨头,他从小便被教育不能有感情,出师的最后一场试便是叫他们互相厮杀,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人才有资格成为一名合格的暗卫,当年他为了活下来甚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胞弟。但自从他跟了孙霜后他的心中仿佛有了一丝牵挂,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关心他是否吃饭受了伤疼不疼的人。
“梁时,你跟了我多久了?”
“十年有余。”
“时间真快啊。”她抹了抹泪。
“梁时,你走吧。”
“可是属下做错了什么?”
“你没错。”她温婉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交给他一封纸:“这是解药的方子,你且收好,你走吧。”
他拧了拧眉:“属下愿追随主人生生世世,誓死不休。”
她忽的笑了:
“誓言什么的都最假了,梁时,你看下雪了,你再替我办最后一件事吧。你若能办到我便许你留下来。”
“主人请吩咐。”
“现在让雪停。”
他看着她为难的皱起了眉。
“恕属下无能。”
她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
“你走吧。人各有命,梁时,你自由了……”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轻笑了一下,她回眸身后天光乍现,万千飞雪临空而下,天地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