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钱币种类与版别

郑 悦

西夏是由我国历史上西北地区的党项族建立的封建政权国家。其典章仿中原政权，同时也模仿汉字创西夏文字，其经济依赖宋朝，行用宋钱，同时也自铸货币，尤其以西夏文钱币为特设，用以彰显其独立特性。本文结合《西夏简史》、钱币实物，将西夏钱币的种类与版别以及疑问归纳如下，以飨读者。

一、西夏、西夏文、西夏钱

西夏史书记载其地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即今宁夏全部、甘肃大部、青海东北部、陕西北部以及内蒙古西部。党项族崛起于我国中原王朝衰落、藩镇割据之际，先归顺唐，有功赐国姓“李”，后在唐僖宗咸通元年（873年）占据宥州，获得刺史地位，唐僖宗敕封夏国公。后经历五代十国乱局至北宋建立，李继迁连辽抗案，向辽国称臣，其后不断攻掠、蚕食北宋边境。其子李德明即位，听其父遗言，与宋辽保持和平，不断发展国力。1038年，党项族首领元昊（即李德明子）背宋自立，建国称帝，国号大夏，定都兴庆府（今宁夏银川市），形成了与宋、辽、金并立的西夏王朝。1227年，西夏亡于蒙古铁骑，共历十主，国祚189年。

西夏政权建立前党项人充任中原王朝节度使，因此不自觉地制度选择，使西夏建立后在政治制度方面浸染中原文化，而经济上也被包裹在中原政权的体系之内，唯有其保留的民族特色在汉文化、回鹘文化、西域文化的张力中形成了独特的西夏文化。民族文化的发展，一般以文字作为衡量其高低的重要标志。西夏建立之初就创制、颁布西夏文字。《宋史》（脱脱等著）载，“元昊自制蕃书，命野利仁荣演绎之，成十二卷，字形方整类八分，而画颇重复”，加之统治阶级大力提倡“凡国中艺文诰牒尽用”，使得西夏文在短时间内，就已广泛流传。从实际发现的西夏文字来看，其文字有6000多字，如西夏文献《同音》收字约5800字，注字共计6200字，现代辞书《夏汉字典》收6074字、《新编西夏文字典》收6415字。西夏文存在笔画繁多、结构复杂的特点，古人称之“字画繁冗、屈曲类符”或“字若符篆”。然而西夏文字，实际是仿照汉字结构，吸收汉字笔画创制的一种文字，符合文字学“以别的语言的文字为依傍，有时能为一种语言很快地制定一套完整的文字来”的造字规律。李元昊虽想追求本民族的独立，却也跳不出历史发展的逻辑，还是不自觉地打上了中原文化的烙印，所以说个人主张永远无法逾越社会存在的限阈。

西夏所铸造的钱币中就有西夏文钱币与汉文钱币两种，我国最早的钱币著作南宋洪氏《泉志》就录有所谓梵字钱，实际上就是西夏钱币。由于西夏灭亡，西夏文字才逐渐被湮没在历史之中，无人能识。西夏文钱币在我国古典钱币学著作中多是缺载，至初尚龄《吉金所见录》记叙刘青园在凉州发现的窖藏西夏钱币中梵字钱不可识别，在参考武威发现的夏汉感通塔石碑后方才确定梵字钱是西夏梵书钱的旧事后，钱币界才确认有西夏文钱币的存在。《古泉汇》《古泉丛书》已经相继收录大安、乾祐、天庆宝钱等，但上面的文字还是无人能识。1895年英国学者卜士礼对比凉州感通塔石碑，认出了“大安宝钱”。19世纪初，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在我国黑水城盗掘大批文物，其中裹挟了大量的文书资料，此后这些文书被存放于圣彼得堡皇家地理学会。就在这堆文献中圣彼得堡大学汉学家伊凤阁发现了夏汉双语字典《番汉合时掌中珠》，使得西夏文字可以释读，遂开启了西夏学学科。中国学者不甘落后，1914年我国学者罗福苌发表《西夏国书略说》，对四种西夏文钱币做了正确的释读。

西夏汉文钱币，著录则晚于西夏文钱币。清代张端木（1711—1774年）撰写《钱录》，其中卷五方才录入“光定元宝”条目。《钦定钱录》收录“天盛元宝”, 《货泉备考》卷四也收录“天盛元宝”条目，《历代钟官图经》收录元德通宝、天盛元宝、乾祐元宝、天庆元宝、皇建元宝、光定元宝。事实上，我国历代泉学著作已经勾勒出西夏钱币基本的谱系与种类。

二、西夏钱币的种类与版别

西夏钱币制度沿用中原王朝钱币形式，采取方孔圆钱的铸造钱币样式，属于年号钱，采取宝文钱制，使用诸如某某宝钱、某某通宝、某某元宝、某某重宝的钱文样式。西夏铸币中，早期钱币文字古拙，时有不整，后随着其造型工艺的升级，西夏钱币呈现钱体秀丽、外廓匀称、字口清晰、穿口适中的风格趋向，其钱币上的文字也从粗犷、古拙变得精美、流畅、规矩，如《退武泉谱》称西夏钱币“铜质字画俱精好”, 《古泉汇考》则称“文字非常精美”。据考古发现，西夏建立前后，多使用唐宋旧钱，杂有秦汉、北朝、隋唐、五代、辽金等钱，而以宋钱最多。依据可靠钱币发现，西夏第一钱确始于毅宗“福圣承道”年间，即福圣宝钱，但有明确记载的西夏铸钱机构，到了天盛年间才出现。对西夏故地60多处窖藏钱币统计，北宋钱占比在80%～90%，而西夏钱没有超过1.8%。

目前所见到的有明确考古学意义的已出土西夏钱币中，西夏文钱币有福圣宝钱、大安宝钱、贞观宝钱、乾祐宝钱、天庆宝钱等五种；汉文钱仅有元德通宝、元德重宝、天盛元宝（铜铁二品）、乾祐元宝（铜铁二品）、天庆元宝、皇建元宝和光定元宝等，如果细分版别则更为丰富多样。此外，未经考古发掘出土印证的还有，如《钱志新编》提到的乾定元宝，《古泉汇》收入的天授元宝、大德通宝，以及近年来宁夏同心县发现的番国宝钱、古拙版汉文贞观元宝、篆书乾祐元宝、大夏国宝等钱币也引起藏家的注意。上海的朱浒博士多次往来于宁夏、上海之间，追寻这些钱币的踪迹，并撰写发表相关文章。

（一）五种西夏文钱币

1． 福圣宝钱。右旋读、小平钱。直译为“圣福宝钱”。铸于毅宗福圣承道年间（1053—1056年），是已知西夏最早的钱币，证明西夏在第二代皇帝毅宗谅祚时，已开始设监铸钱。早期铸造的西夏钱，钱体轻重薄厚不一，文字比较模糊，形制粗略，残缺较多，铸工也欠佳。版别主要有大字、小字两种，大字版比小字版少见。

图1 福圣宝钱

2． 大安宝钱。右旋读、小平钱。惠宗大安年间（1074—1085年）铸，大版式为三种，大字、中字、小字草书，另有背月等版式。该钱是西夏文钱币中著录最早、出土最多、流布最广的钱币。1949年后，大安宝钱多次出土。据《考古与文物》1986年第6期记载：1979 年宁夏石嘴山出土8599枚钱币，其中有大安宝钱3枚；1980年宁夏贺兰山榆树沟出土5415枚钱币，发现大安宝钱1枚。主要版别：大字光背；草书；行书，背左月；小字光背，小字背月；异书；汉文大安（归属上有西夏说、辽钱说）。

图2 大安宝钱

3． 贞观宝钱。崇宗贞观年间（1101—1114年）铸造。面西夏文四字，汉文直译为“贞观宝钱”，楷书，旋读。光背，小平钱。贞观宝钱是西夏文钱币中发现相对较晚的一种。1940年，著名古泉收藏家赵权之在《泉币》第3期撰文介绍，贞观宝钱是西夏文钱币中数量最少的一种。贞观宝钱版式单一，区别不大。

图3 贞观宝钱

4． 乾祐宝钱。真书、右旋读、小平钱。仁宗乾祐年间（1170—1194年）铸，1979年宁夏平罗大风沟窖藏首次出土。该钱铸造精美，文字端庄，版式上有大字版、细字版，但目前已经发现有白铜质地乾祐宝钱，以及极精美大字试铸等珍贵样式版别。由于工艺问题，乾祐宝钱多带有砂眼，钱体完整、字口清晰的不多。

5． 天庆宝钱。真书、右旋读、小平钱。恒宗天庆年间（1194—1206年）铸，1979年宁夏平罗大风沟窖藏首次出土。该钱版式主要有大字版、细字版之分。

图4 天庆宝钱

图5 乾祐宝钱

（二）汉文钱币

西夏崇宗在位时间（1085—1140年），西夏钱币铸造数量不多，多为西夏钱币中的珍罕品。华光普先生把楷书元德通宝和元德重宝均列为中国古代钱币五十珍之一。清代初尚龄于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编著刊行的《吉金所见录》称，在甘肃凉州曾出土元德通宝，并附录摹刻楷书、隶书钱图各一品。之后，张崇懿《钱志新编》、李佐贤《古泉汇》等钱币著作都承袭沿用了《吉金所见录》附录中的楷书元德通宝的摹刻钱图至今。1944年，甘肃临洮张维在《陇右金石录》和以后的《校补》中记载：“西夏元德元（通）宝钱，清时出于武威，今佚。”

1． 元德通宝。崇宗元德通宝分隶书、楷书两种，楷书版很珍贵，发现甚少。崇宗隶书版元德通宝存世亦少，为古泉名品，但在崇宗时期铸币中，则显得较为常见。嘉德拍卖行曾拍出一枚行书元德通宝钱，字体粗狂，不类西夏中期端庄的钱币文字风格。主要版别如下：楷书并足宝元德通宝；楷书开足宝元德通宝；隶书元德通宝。

图6 元德通宝

2． 元德重宝。该钱为折二钱，元德重宝是现今发现的唯一一种西夏折二品种。20世纪70年代，宁夏盐池曾发现1枚。目前，藏于中国钱币博物馆。该钱是西夏钱币里最珍贵的钱币，也是中国古钱币中的名誉品。

图7 元德重宝（中国钱币学会藏品）

西夏仁宗（1140—1193年在位）李仁孝，是崇宗长子。仁宗时期是西夏历史上最为繁荣强盛的时代，他统治时期铸造的钱币量也是西夏最多的，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经济的繁荣。

3． 天盛元宝。天盛元宝为西夏钱币中存世最多的一种铜币，至今存世量较大。有阔缘版、广穿折元版，但都很少见。同时，还有背月、背星者，也均罕见。天盛元宝有铁钱，存世不多，多出于宋夏、金夏交界处，或为仁宗为防止夏国铜钱外流的一种行为。天盛铁母罕见。铁钱又有背西者为西兴监所铸，非常少见。背西铁母，罕见。

图8 天盛元宝

图9 天盛铁钱

图10 天盛背西铁母（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4． 乾祐元宝。乾祐元宝铜币存世数量远远少于天盛元宝，铜钱有楷书长元、大字正隆手、小宝、行书、铁范铜、铁母，铁钱版式也分为小宝、大宝、广穿、大样、小样等数种。行书乾祐元宝为西夏钱币中唯一的行书钱，1984年首次出土，牛达生教授称此钱“轮廓规正，钱体厚重，字文深峻，书体流畅，笔力苍劲，品相极精”。乾祐元宝铁钱由于关注人群少，目前价位不高，但出土量不大、存世量有限。版别众多，有细缘小样、中样、大样和大字等多种。但是，铸造铁钱的模具，即铁母钱，现在发现较少。主要版别：楷书长元、真书大字、真书小宝、行书、大字铁母、铁范铜、铁钱大宝、铁钱小宝。

图11 乾祐元宝

5． 天庆元宝。西夏桓宗（1194—1205年）纯佑，仁宗长子。桓宗在位12年，仅使用天庆一个年号，铸有天庆元宝，楷书旋读。版式有两种，一种为常见品种，一种为广穿小字，稀见。

图12 天庆元宝

6． 皇建元宝。西夏襄宗（1206—1210年）安全，崇宗之孙，仁宗之侄，父亲为越王李仁友。1206年李安全与桓宗母罗氏合谋弑君篡位。李安全在位6年，后被齐王遵顼废，同年死，时年43岁。西夏襄宗铸皇建元宝。皇建年号仅使用一年，皇建元宝分两种大版，即普版及平头建，平头建存世较普版要少。

图13 皇建元宝

7． 光定元宝。西夏神宗（1211—1223年）遵顼，西夏崇宗之曾孙、李安全堂兄弟、李彦宗之子。1211年发动宫廷政变，废襄宗自立，改元光定。1224年，传位于子李德旺，为西夏唯一的太上皇。1226年忧惧而死，年64岁。光定年间铸有光定元宝。真书旋读。版别主要有：普版、翘光、异书、篆书。篆书光定目前属于西夏钱币中的珍贵品种，另外如翘光、斜元也很少见。

图14 光定元宝

总之，西夏钱币文字优美、铸造精湛、存世稀少，且名誉品集中，不乏珍品，文物研究价值高，因此备受研究人士重视。西夏钱币可以为西夏经济史和西夏铜、铁冶炼历史提供研究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