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进行幕政改革

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主持幕政时，日本国内和国外形势都不容乐观。文久二年（1862年）七月六日，德川庆喜在主持幕政的同时继任一桥家族的家主地位，受赐俸禄十万石。不仅如此，德川庆喜还做了德川家茂的监护人，大权在握。文久二年七月九日，松平春岳任政务总裁。德川庆喜就任将军监护人之后，厉行节约，如规定公文用纸一律使用粗纸，禁止使用昂贵的上等纸张。此外，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还革除了幕府的各种积习弊端。与此同时，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意识到门户开放是不可逆转的世界大势，但实施门户开放政策需要征得朝廷的同意。德川庆喜的这一想法比较稳妥，但当时的日本国内形势不允许门户开放。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在这方面遭受了挫折。

文久二年（1862年）七月二十三日，大原重德和岛津久光将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请到下榻之处，双方谈了下述几件事。

第一，大原重德说：“前任京都所司代酒井忠义现在仍然留在京都，请让酒井忠义尽早离开京都。”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答应了这一要求。

第二，大原重德说：“新任京都所司代松平宗秀在京都没有人缘，希望撤换松平宗秀。”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回复道：“这件事情容我们仔细考虑一下。”

第三，大原重德说：“大阪城代大河内信古是间部诠胜的儿子，不得人心，应该罢免。”

第四，大原重德说：“我提议幕府为和宫亲子内亲王修建新的宫殿。”德川庆喜拒绝了这一要求，只是承诺：“和宫亲子内亲王的宫中缺什么我们就给配什么。”

第五，大原重德说：“敏宫殿下的用度不足，希望幕府增加额度。”

第六，对皇子皇女的处置问题。

第七，山陵的修复与祭拜问题。

第八，和宫亲子内亲王上京一事。

第九，抚恤京都市内受灾者。

第十，实行大赦。这一条幕府已经实施了。

对大原重德提出的这些要求，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答复说：“我们在调查之后给予答复。”

之后，大原重德、岛津久光、德川庆喜、松平春岳开始闲谈。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向大原重德和岛津久光保证：“今后，我们会一步步革除旧弊，加强武备，扩充海军力量。”大原重德属于顽固派，坚决主张尊王攘夷。大原重德性情直爽，敢作敢当，缺乏谋略，一心想的是不辱使命。后来，朝廷追认了幕府与外国签订的条约，同意将兵库港对外开放，确定了门户开放的国策。大原重德对此表示不满。在闲谈中，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说道：“今后，纵然有朝廷圣旨，如果违背道理和天下大势，也恕难从命。我们遵奉的是道理和正义。就这一点，我们希望敕使不吝赐教。”

此时，长州藩也提出建议：“京都所司代松平宗秀人缘很差，应该更迭。”于是，德川幕府命会津藩藩主松平容保任京都所司代。松平容保推辞说：“我的藩国贫弱，距离京都很远，有事情的话很难回去。我认为酒井忠义堪当此任。”德川幕府认为：“在多事之秋，京都所司代的最佳人选就是会津藩藩主松平容保，其他忠于幕府的人能力不够，有能力的人对幕府的忠诚度又不够。”然而，岛津久光不同意任命松平容保为京都所司代，主张由五大藩主之一担任京都所司代一职。最后，松平春岳经过游说，还是任命松平容保做了京都所司代。二百多年来，会津藩一直受到德川幕府的厚遇，松平容保发誓自己死后要葬在京都，以此来报答幕府的厚恩。大原重德看到幕府基本上遵照敕令办事，决定回京复命。岛津久光向大原重德请假去拜访德川庆喜，当时松平春岳也在场。岛津久光向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提出忠告：“我希望两位大人谨遵朝廷敕令，采取切实措施渡过难关。”

这一时期，对于德川幕府来说最紧迫的问题是德川家茂上京。大原重德在传达朝廷敕令时重点强调了这一点。岛津久光则认为让幕府起用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是首要问题，而让德川家茂上京是次要问题，为时尚早。毛利氏则认为德川家茂上京是最主要的问题，朝廷公卿也赞成毛利氏的意见。幕府认为当务之急并非讨论德川家茂上京的利弊和必要性，而是解决幕府的财政困难问题。德川家茂上京花费颇大，幕府拿不出这笔钱。老中们强烈反对德川家茂上京，理由是：

德川家茂将军年纪尚小，还不能独立处理政务。朝廷已经任命了将军监护人和政务总裁，他们是众望所归，有资格代替将军上京，听从天皇陛下的指示，应急处理国家大事。将军年幼，上京无益，并且需要花费一大笔钱。如果幕府有这笔钱，应该优先用于扩充海军力量。

老中们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松平春岳不赞成这个观点。松平春岳主张：

让将军上京堪称壮举，可以让世人耳目一新，也能表达幕府和将军尊奉朝廷的诚意。这样，幕府才能获得天皇的信任，也可以堵住各藩国大名和藩士、浪人的嘴。反之，如果不让将军上京，我就不得不上京。

此前，堀田正睦和间部诠胜上京给德川幕府带来了负面影响，松平春岳不愿重蹈二人的覆辙。久世广文迟迟不上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然而，如果德川家茂、德川庆喜、松平春岳都不上京，就表明德川幕府没有遵奉朝廷敕令的诚意。总而言之，德川家茂上京与孝明天皇见面，讨论内政外交，让公武合体的口号名副其实。也有人强烈反对松平春岳的建议，理由是：

对于幕府来说，让将军上京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会让幕府权威扫地。幕府最好让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代替将军上京。

岛津久光也反对德川家茂上京，认为此举没有必要。对此，松平春岳坚持自己的主张，毫不让步。德川家茂的监护人德川庆喜也同意松平春岳的意见。长州藩虽然不同意公武合体，但赞成德川家茂上京。其他幕府重臣虽然并不赞成德川家茂上京，但如果违背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的意愿，对幕府班子的团结不利，于是也同意德川家茂上京。最终，德川幕府采纳了松平春岳的建议，决定让德川家茂上京。德川幕府的这一决定让公卿们大吃一惊。公卿们由此也看出德川幕府的势力衰落了，尊王攘夷的势力越来越大。然而，德川家茂上京后一无所获。松平春岳极力主张德川家茂上京，看到京都的实际情况之后，也大吃一惊。松平春岳发觉势头不对，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藩国。德川幕府采取的每项措施都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非但没有讨得朝廷的欢心，反倒导致朝廷势力和反对幕府的势力进一步增强。

松平春岳任政务总裁之后，主张打破德川幕府二百多年来的条条框框，大刀阔斧改革幕政。德川幕府采纳了松平春岳的这一主张，命他着手草拟改革参勤交代等制度的方案。宇都宫藩藩主户田忠恕采纳家臣户田忠至的如下建议：

宇都宫藩应该向日本全国和朝廷表示尊王的诚意。然而，在地利上，宇都宫藩远不如西南藩国。宇都宫藩和京都之间隔着江户，在表达勤王的诚意上要采取和其他藩国不同的做法。与此同时，宇都宫藩不能对幕府表示敌意。

于是，户田忠恕建议幕府：

历代的皇家山陵已经破败不堪，应该进行修缮。

自蒲生君平以来，宇都宫藩对皇家山陵破败一事一直表示担忧。对于德川幕府来说，修复皇家山陵是表达尊王诚意的最好方法之一。德川幕府认为这个建议非常合理，立刻采纳并付诸实施。德川幕府还把修缮皇家山陵作为幕政改革的第一个措施。文久二年（1862年）闰八月十四日，幕府将所有大名召集到黑书院，任命户田忠恕为修复皇家山陵的总负责人，让户田忠恕的家臣户田忠至任山陵奉行，赐予其年俸，负责修复皇家山陵的具体事宜。

接着，德川幕府改革了参勤交代制度。参勤交代的实质是德川幕府把大名的妻儿留在江户作为人质。当时，德川幕府创立以来已经过了二百多年。在此期间，德川幕府一直能维持纲纪，控制大名。德川幕府能够做到这一点有种种原因，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采取了参勤交代制度。参勤交代制度对德川幕府的统治非常有利，但给大名们带来了很大的痛苦。例如，岛津氏的萨摩藩位于偏远之地，藩主从萨摩藩到江户所花的路费高达一万两黄金以上。因此，在阿部正弘主政时期，岛津齐彬、松平春岳、伊达宗城等大名要求阿部正弘改革参勤交代制度，延长参勤交代的时间间隔。阿部正弘主张：“参勤交代制度是维持德川幕府统治的基础，不能轻易变更。”而今，德川庆喜和松平春岳要改革参勤交代制度，这是需要魄力的。按理说，德川幕府改革参勤交代制度对于大名们来说是莫大的恩惠，大名们应该对幕府感恩戴德才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大名们已经觉察到幕府的权威正在衰落，公卿们和反对幕府的志士们越来越轻视幕府，认为幕府灭亡只是时间问题了。文久二年（1862年）八月十七日，老中水野忠精和板仓胜静联名向大名们下达有关军舰和枪炮的改革命令。一直以来，德川幕府规定：“大名的军舰进入江户湾时，要在江户湾口的浦贺港接受检查。”而今，德川幕府修改了这一制度，规定：“大名的军舰在进入江户湾时，只要向幕府提交申请即可。”此外，德川幕府详细规定了军舰、枪炮的制造方法等，其宗旨是杜绝繁文缛节，注重实用性。文久二年闰八月二十一日，幕府简化了高官到幕府执勤的章程。这一项改革节约了支付给老中和若年寄的费用，分别减少支出一千五百两白银和一千两白银。

文久二年闰八月二十二日，德川幕府就大名的参勤交代制度规定：“一等大名每隔三年来江户任职执勤，每次在江户任职一百天；二等大名每隔三年来江户任职执勤，每次在江户任职一年；谱代大名、外藩大名等每隔三年来江户任职执勤，每次在江户任职一百天。”

根据以往的惯例，德川幕府每月举行典礼，幕府官员们和大名们需要穿礼服出席，非常烦琐。幕府改革了这一制度，服装以简便、实用为宗旨。一直以来，幕府规定：“将军在出行时，沿路的居民要关窗闭户。”而今，幕府废除了这一制度。幕府进行上述改革，节省了大笔开支，导致佣工、奴仆等失业人数达四万人以上。这些人衣食没有着落，怨声载道。于是，对幕府改革怀有不满的人煽动暴乱，企图阻止改革。这些人最痛恨的就是松平春岳。

松平春岳等也意识到：“蝼蚁之穴溃千里之堤。大名等的奴仆们失业，衣食没有着落，会成为社会治安的隐患。”于是，文久二年（1862年）九月三日，德川幕府命令失业的佣工、奴仆等回乡务农。德川幕府采取这一措施，目的是保护贱民。之后，德川幕府加快了改革的步伐，罢黜了安政年间以来身居要职的大名们的官职。与此同时，德川幕府将井伊直弼的彦根藩及间部诠胜、久世镶吉的封地分别削减了产量十万石、一万石、一万石的土地。德川幕府命令堀田正睦等蛰居，褫夺了松平宗秀产量一万石的封地，给予纪伊信亲降职处分。文久二年（1862年）闰八月七日，德川庆喜、松平春岳和所有的老中联名上奏朝廷，禀明德川幕府改革的大致情况。当时，朝廷已经命令九条尚忠剃发隐居，久我氏等四位公卿也被罢黜。朝廷里已经没有人再支持德川幕府。议奏将德川庆喜等上奏的奏疏展开宣读之后，朝廷大臣们都认为：“幕府因循姑息，并未改革积习弊端，不足以解决内忧外患。朝廷应当再次派遣敕使到江户敦促幕府攘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