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在不远的一个街角,旁边是一个木器厂,木器厂已经报废了的,要不终年充斥刺耳的电锯声。前面是条经年的老马路,笨重的老卡车经常从这里颠簸而过,尘土扬起团团黄色和黑色的浓雾。
林晨和雨曦也来了。
从很远的距离我就看见两个清丽的身影,但看不清面庞。我想运气还蛮好,在这地儿还能看见美女,风光真是无限好。美女走近,我才看清是她们两个货色。雨曦要是能看清我刚才邪恶的念头,她肯定把我掐死。
林晨还是那么漂亮,我暗自感叹。我稍用眼睛的余光瞟了她一眼,恰巧看见她翻了个白眼,那白眼就是翻给我的,白眼的代名词就是憎恶。礼尚往来,我也给了她一个白眼,白眼装载着一个意思:清高什么,长得像恐龙像坦克还装什么清高,小样儿。
雨曦闻到硫磺硝烟味,走过来跟我说:“老哥,这里到处都是木材,小心着火。”嘻嘻笑得特别清凉,像夏天的冰棒。
我说:“光有火柴棍是起不了火的,追究火源要多因素分析。”
颜贝不耐烦了:“还没搬进去就说什么火灾什么火源啊的,多不吉利!”
一为找房东去了,林晨站在路边看风景。
我说:“这叫居安思危,有备无患。”
雨曦欣赏我的面庞很久,大概我的脸长得太好看,俊朗帅气,棱角分明,很让人着迷,不料她说:“老哥你怎么面色焦黄,颜色跟土一样?”
我汗毛直竖:“脸上有灰尘!”
她把手伸到我额头,弹了回去:“你发烧!”
我想堵住她的乌鸦嘴已经来不及,她的速度可以跟眼镜蛇媲美。
“没见过发烧啊,发烧跟发财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遇。”
“好像很严重哎!”她说得很大声,明显是让林晨听见,我有种想掐死她的兴趣。
林晨走得远了,到路对面观花赏草,她就知道雨曦一咋一惊就没什么好心眼。虽然雨曦是她死党,可雨曦吃里扒外的事也没少干,经常同我一唱一喝演戏欺上瞒下。若论演戏,我和雨曦堪称黄金搭档。
可现在问题不在于雨曦会不会演戏,演得好不好,而在于,我压根就没心思演戏。
一为带着房东来了,领着我们走下台阶,走向地下室大门。
大门紧锁,铁的门叶,锈迹斑斑,有些年月了。一把大锁横跨两岸,沉重严肃,看过犯罪小说的人很容易联想这是牢狱大门,至于里面是是什么还有待期待。
房东说:“有人要租去做仓库,我还不肯呢,这么大的场地,他出两百,我不肯,看你们是学生……”这无非是要告诉我们:你们捡大便宜啦!
他一边掏钥匙开大门,一边夸夸其谈,结果钥匙插了半天也插不进去,因为大锁完全锈死了。
雨曦疑惑:“大叔,里面能住人吗?”
“能能能,里面东暖夏凉,比吹空调还舒服。”房东忙不迭回答。
我今天才知道地下室还有这个功效,敢情我们交换一下,你住里面,我用你中央空调?
大门总算被弄开了,门被“哐”的一声推开,一股浓郁的味道迎面扑来,这味道里夹杂着N种不能化学鉴定的化学气味,伴随的还有一股热浪逃了出来。里面一团漆黑,大门投进去的光照耀着地面深深浅浅的积水。
我说:“一为,我们快到渔场去一趟。”
雨曦说:“到渔场去?”
“引一批鱼种过来,放在这里喂养,定能够喂出肥胖的大鱼,我们可以发鱼财了。”
房东自圆其说:“是有点湿,水都是外面流进来的,外面的水都是雨水,天然水,挖一个小井集聚起来,可以当自来水用。”
我们还能够用上纯天然的自来水,不错不错。不过打扫一番应该也不坏,我们要利用自然,改造自然,远古时代的山顶洞人都是这么做的。
我拿手电往里一照,几只蝙蝠“扑扑”撞出来,雨曦吓得哇哇乱叫。
我用我小学学过的应用数学计算了一下:只要不死人,终究是划算的,仅这么大的空间就足够给人畅想,结论是租下来。我又用我小学学过的思想品德衡量了一下,对雨曦说:“你门两个去另找个房子吧,这不是人住的地方。”
雨曦咬牙切齿:“姓左的,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拉?大家闺秀?千金?……你卑鄙无耻下流……”雨曦的骂人词语向来乱用,这跟卑鄙无耻下流有什么关系?她大概觉得无论用什么词语,最终达到骂人的效果就是了。
“那好,以后你要有什么后悔,我们就凭这句话把责任推脱得干干净净。”
“哪个要你负责?”这像话吗,好像我是个负心汉似的。
“那么干活吧,林晨雨曦打扫卫生,颜贝买东西,一为你是理料尖生,那么请你装电线灯泡吧?”
“你呢?”
“我委屈点,做个总指挥算了。”
有人要把我这个总指挥踩死在水坑里:“总指挥,你做个表率,先进去打探地形吧。”
“咋整的,这又不是探险。”
“踉探险性质相同的是要冒生命危险。”
窒内臭得可以,但为了做表率,我以蜻蜓点水的方式跳过积水。室内空旷,四面黑不隆冬,还有滴水声叮咚叮咚,简直一个水涟洞洞天,可以容纳几百只猴子。
他们陆续跳进来,又吓得几只蝙蝠扑扑撞出去。一为诚挚地祷告:“各路神仙啊,多有得罪,抢了你们地盘,实属情非得已,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室内响着回音:“来……来……来……”
“探险大队,我请你们改行,现在你们是装修大队,该干嘛的干嘛,来之不易,要想早来,大家努力!”
颜贝去买灯炮,雨曦绝望地呼喊:“给我买一个防毒面具!”
“扫地吧你,防毒面具,估量估量你和防毒面具谁更值钱!”
我捡来一根木棍开始大禹治水,把地下室的水排出去。这个天然自来水我们可没福享受。
“臭死啦!”雨曦和林晨拿着扫把叫苦不迭。
“妈呀,死老鼠!”雨曦丢下扫把没命地逃跑。”
“不就是个死老鼠吗,要是扫出个死人呢?”一为不冷不热地说。
林晨丢下扫把也跑了:“许一为,你去扫!”装得镇定自若,脚步声跟打米声似的。
我说:“许一为,现在是即使里面是一堆死人你也得给我去扫了。”
“我是搞电电工程的。”
“你还别说你是搞电力工程的,你就是联合国秘书长也得给我去扫地,不扫没法住啦!”
一为拿着扫把去扫地,大叹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这个大禹治水有方,把积水排了出去。一为扫出一大堆恶臭的乱七八糟。室内基本有了人的改造,只是气味难闻。
“恐怕要运几车香水过来,像消防大队一样拿大管灌上香水冲刷几次。”
颜贝买电线灯泡回来,一为丢下扫把:“我要干我的份内事,我要搞我的电力。”他把扫把丢给颜贝,颜贝说:“你还耍大牌是吧,你还别以为你会接个接线柱还以为自已是个技术人员是吧?”
“当然!”
林晨闲着没事干,拿出纸笔:“我来做个设计草图。”
“我的大设计师,这需要设计吗?”雨曦问。
“需要需要,现在是我施展才华的时候了。室内隔成三间,东头跟西头做卧室,中间光线相对较好,而且正对大门,做公共声场所做为画室。你看我有设计天份吧?”林晨跟雨曦比划。
我嘀咕:“这也叫天份,这年头天份这么不值钱。”
“人说话,狗搭茬!”雨曦狠瞪我一眼。
林晨继续设计:“铁大门废弃不用……”
我想,还好,这个世界上的人还不全是设计师。
颜贝用板钉门板,用来做隔离的墙壁,雨曦大发着急:“你把门板往死里钉,要密不透风……”我想她是看《防狼手册》看多了。
“达到什么程度?”颜贝迷茫地问。
我说:“X光都扫不进最好。”
黄昏来临的时候,工程还没弄完。我吩咐颜贝:“你往死里钉,在天黑之前给我钉好。”然后我软得像一滩水了,低烧一直还在持续,抽了两支烟也不顶用。
我觉得光线还不是蛮好,况且穷人点电灯是件奢侈的事,我说:“就是还缺少光线。”
“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想了一下:“有,凿壁借光。”我觉得我是聪明绝了顶。
“这里是地下室,四面墙壁砸碎砸烂都借不到光的。”
“你太没创造力了,四壁借不到,顶上可以借到啊。”我指指天花板:“那样可以弄成个天光画室,一缕光从顶上射下来,打在石膏上,美妙绝伦。”
“当然,你这一凿壁不要紧,要是凿在人家客厅里还好,要是凿在人家床底下就坏了,要是凿在人家厨房里,就凿壁借潲水了,要是凿在人家马桶上,那就,发大财了……”
从前看过一个故事:三个没有任何文凭没任何执照的科学家合伙租了个地下室搞科研,三个家伙分别在物理生物化学三个领域极其精通,物理学家制造了一个古灵精怪的机器人,精怪得很;生物学家用母狗的卵细胞和人的精子杂交出一只超级聪明狗,能够操控机器,化学家从面包里提取了一种物质研制出一种物质研制出一种比梯思梯更烈性的炸药,三人为他们的成功干杯的那天,杂交聪明狗偷偷操控精怪的机器人支鼓揭烈性炸药,机器人很乐意地把炸药正负两极接通并引燃,结果地下室炸得个灰飞烟灭。这个故事说明了一个问题: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当然这个故事是我左门写的,世上没有人这么无聊。)
凿壁借光之举也是我想的,所以他们觉得像我这么聪明的人终究是个危险品,应当趁早撵出去。
“这里这两天还不能住人,我建议拿两只老鼠先做个临床试验,看看在老鼠住在这里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如果老鼠歇莱了,就得做个研究。”
“你还真来劲了,要做试验得拿你做试验。”
“好吧,五个人一起做试验,看谁先昏菜。今晚各回各的窝清理东西。”
从地下窒走上来,发现我国城市空气污染指数还不够高,因为我们对空气是如此贪婪:嘴巴变了成抽风机。
“你们先回去吧。”许为对她们两个说。
我对她们说:“还有,明天上午我愿意给你们搬东西。”
雨曦白我一眼:“去,给我们搬?麻烦你说话直接点,宾语用准确点。”
林晨说:“谢谢你的好意,在你做这个决定之前,请先确定你还能提跟鸡毛。”她的意思是我已经弱柳扶风了。
“破船也有三斤铁。”
“你俗语用得越来越恰当。”
“冷尼姑!”我甩了三个字掉头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