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
风扬起黄沙,飘渺着,仿佛找到归宿,终于尘埃落地。
可黄沙还是黄沙。
就像许多事情经过改变后,依旧脱离不了它的本质。
这片地方荒凉又无垠,恒古长存还是日新月异?
没有人知道。
甚至连这片土地本身都琢磨不透。
无边无际的沙漠,自古以来就被上苍所抛弃,这里远不及中原繁荣,就好像是已经被世人遗忘。
与其说它被抛弃,不如说它是与世无争,自甘隐匿。
一道长长的脚印,漫长无边,仿佛它的尽头就是这黄沙的尽头。
风沙吹在风慕白脸上,像是利刃一般,悄悄刺伤他的脸颊。
他的人却像是死人一般,毫无知觉。
陪伴他的只有一柄剑。
这柄剑仿佛他的挚友,可他的挚友却很少。
风尘布满的脸色,极其深邃的眼神。
这完全不属于他的神情。
他的脸被风沙蹂躏了许久,仍显得很英俊,很坚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花岗岩。
那是种很坚硬的石头,就像是风慕白这个人。
一阵很强的风沙在他面前经过。
他毫不遮掩。
脸上露出丝丝血迹。
他突然叹道:“既然你怕疼,不妨让你多承受些。”
他突然在这如刀般的风沙中,解开上衣。
于是他上半身完全赤裸在风沙中。
很快,他的胸膛也像是他的脸一样,被风沙割破。
他好像很满意。
于是,抖了抖衣服中的沙子,穿好后又继续往前走。
哪里是尽头?
问风沙,风沙不语。
他好像喜欢这样走路,哪里有风尘将起,他就走向哪里。
他不记得走了多久?
他的鞋子破烂,脚趾被磨破,可他都没感觉到。
因为他的心已死,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再大的风沙,在这具空壳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握剑的右手,青筋暴起。仿佛这世上再没有东西比这把剑更重要。
是不是之前他拥有过的东西都已经失去?
又走了很久,沙漠中突然冒出一家客栈。就像是贫瘠的土地上出现了甘泉。
这地方怎么会有客栈?
可这地方不仅有,还是一家特别大的客栈。
风慕白走了进去。
然后就见到了柳苏苏。
柳苏苏坐在一张古木做成的椅子上,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研着磨。
门被打开的时候,风儿向里面溜进去。
柳苏苏桌上的纸被吹乱。她薄如轻纱的衣服也被吹起。露出不该露的地方。
这家客栈只有她一个人。
不,现在有两个人。
风慕白没有在看她。
她却在看着风慕白。
她轻盈盈的笑着说,:“还不关上门。”
风慕白关上门。
风沙也被关在门外。犹在低低怒吼。
柳苏苏笑了,笑容甜美,绝不像是这荒凉地方的人。
她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扭动着腰肢,一步一步向风慕白走来。她好像早已料到风慕白会来。
她的步伐像是野猫,轻盈又妖娆。可野猫绝不会有她这样的魅力。
身上的衣服掩盖不住她的身材,露出完美的曲线。
这是任何男人都难以抵挡的。
可风慕白的眼睛像是被风沙迷晕了一样,露出一片空洞。
柳苏苏拿起纸,摆在风慕白面前。
“我写的字怎么样?”
风慕白淡淡道:“很好。”
柳苏苏点点头,将那张白纸仔细端量着。
然后发出富有魅力的轻笑。
“这明明是一张白纸,你没看到吗?”
风慕白的眼光并没看向白纸,甚至连柳苏苏的话都懒得回答,他现在关心的是这突然出现的客栈里有没有酒,所以他问道:“这里有酒吗?”
柳苏苏扭身而去,等到回来的时候又端着一坛酒和两只酒杯。
她倒了一杯,然后又倒了一杯。
碧绿色的竹叶青,在这地方实在难得。
风慕白脸上露出很奇特的表情。
说不出是高兴还是萧索。
又或许是这两种感情都有。
他用剑挑过一盏酒杯。
善酿的竹叶青很柔和,丝毫没有刺痛他的咽喉。
却刺痛了他的心。
他的瞳孔在收缩,内心跟着身体发出一阵抽搐。
然后挛缩在地。
柳苏苏的轻笑没有了,取而代之很忧伤的样子。
唉!
她发出轻叹。
“我本以为你身上的伤已经很严重了,没想到你心里的伤更可怕。”
她俯下身子,又给风慕白干枯的嘴里倒进一杯竹叶青。
风慕白却打翻了酒坛。酒从坛里面流出来,在地上缓缓散开。
风慕白趴在地上,用嘴不停的吸着,连尘土和酒一块咽下肚。
等到他满嘴污垢的时候,他的精神仿佛也好了些。
然后转身躺在地上,发出很粗的喘息声。
柳苏苏的眼里充满怜惜。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
柳苏苏又拿出一坛酒,这次她没有再给风慕白,而是自己狂饮下去。
像她这样的美人这样不顾形象的狂饮,简直很奇妙。
等到酒坛空了,她的眼里有了醉意。
她显得更妩媚。眼神中似乎都带着一股勾人的气息。
现在这双眼,正盯着风慕白的剑。
这是柄很普通的剑。即不光彩,也不出众。平凡的已将它全部锋芒掩盖住。
她仿佛在好奇,若是拿走了他的剑,他会怎样?
所以她想要尝试。
风慕白几乎连眼睛都快挣不开。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心底的枷锁。
她的手正接近风慕白的剑。
她很想看看这位天下闻名的剑客的佩剑,何以会令天下学剑之人无比尊崇。
可是她的手甫一触即风慕白的剑,就感觉手上一阵剧痛,疼得她立马把手缩回。
她当然看不清是风慕白在一瞬间松开握剑的手,在她手上“轻轻”一敲,然后又立马握住剑。
可这“轻轻”一敲,也已经在柳苏苏的一只纤纤细手上留下一片红肿。
柳苏苏疼的叫出声,啜喏道:“莫非这柄剑真有魔力。”
她擦了擦手,搬来一把椅子,将风慕白扶到椅子上面。
尤自喃喃道:“你正该喝些酒。像你这样的人,不是呆子就是疯子。”
她话语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极响亮的敲门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