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掉泪,狂奔出门。
手里还攥着那封信。
大路上空荡荡的,只有略显雀跃的爬山虎藤,串成一段又一段的浓绿。
江眠的心抑制不住地开始跳动,一下又一下,像击打在悲痛的极点,距离溃不成军只差分毫。
左边,还是右边。
此刻还在夏中,中午的太阳最是毒辣,晃晃一地水波碎金。漾得江眠满额汗滴。
可是,怎么办,怎么办?
江眠心里一片狼藉,脑袋清醒到刺痛,还有发虚的惊疑。
得先找到一辆车。
江眠咬着牙冲,从没觉得体力这么透支过,胸腔仿佛要炸掉,喘出的气都带着辛辣的刺痛感,眼前开始发虚,水波纹路一般卷成一团一团。
周遭的景致一如走马观花,汗几乎浸透了整个背,发丝黏在额头。
突然,空空的街上出现一辆车影。江眠几乎是眼前一黑冲在了车前挥手示意。
车子很稳地停下,降下一小截车窗,江眠虽然脑子发虚,但并不妨碍她冷静清楚地表达。
“您好,我家人在中心医院情况恶化,能麻烦您捎我一程吗?这里打不到车,我实在…没办法,我我…可以给报酬。”
“上来吧。”
听到这一句话江眠陡然稳住了心神。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
直到坐下,江眠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这人伸手抽出一张纸巾,递到了江眠眼前。
这手真好看,骨节分明,而且玉一般泛着冷润冷润的光。
很优雅的感觉。
江眠接过纸巾,轻轻说了声谢谢,拂去额上的汗,车内的冷气降下心间的躁意,可是江眠还是不由自主地心悸。
江眠望向身边这个人,他懒懒地倚着车门,抬眼望向窗外,侧脸被光影笼罩,气质清冷。
就是,看着蛮熟悉。
“沈谣?”
“嗯?”这人似是有几分诧异,慢慢转过头来。
江眠反而沉默了,她从小就跟着父母参加各种上流宴会,察言观色的本事本就不差,更何况跟沈家的公子应当是见过面的。
只不过新学校认识的那位过于“惊才绝绝”,虽说重名,江眠确实没往“这是一个人”身上想。
现想来,可能沈家公子有些不为人知的爱好罢了,她也不便挑明。
“没事,今天谢谢了。”
气氛归于沉默,沈谣不再接话,只是轻轻打量了一番少女,最后视线落在女孩绯红的眼角,眼里流露几分清亮亮的神色。
江眠一概不知,视线落在手里的信上,双手微微颤抖,轻轻打开了被汗浸湿,微微泛皱的信封。
“眠眠,很抱歉给你留下这封信。刘姨对不起你。
刘姨很想一辈子陪着你。反正是个没儿没女的糟践命,能每天看着你,就很满足了。
但是老天爷不让啊。
老天爷要叫刘姨走啊!
可是,你每天的衣食住行怎么办?谁来疼你呀?刘姨觉得不甘心,舍不得我家眠眠啊。
但是没办法。我想了很久,不能拖累你了。
眠眠,我知道你苦,你受了多少罪,但是不论怎么样,都要对自己好,我走之后,你千万不要糟蹋自己,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
你是个好孩子,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你将来会找到爱你的人,也要学会怎样去爱别人。
孩子,对自己好点,刘姨…刘姨以后成了星星,还在天上看你!
……”
从看到这封信的第一个字起,江眠的心就酸涩得不像样子,脑海里划过一个憨厚的中年妇女的身影。
这身影时常默默地做着活计,笑容里藏着很叫人心酸的经历。
她常常露出笑容,大大咧咧的性格后是千百万份细腻的心意。
非亲胜亲。
十年如一日,江眠唤的一声“刘姨”里,是真真切切的分量,她是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忽而,江眠想起昨日刘姨苍白的脸色和夜里不寻常的话。
满腔的悲伤一时间崩溃成一团,江眠俯下身子,双手掩面,抑制不住抽泣。
沈谣淡淡地望着这一幕,神色复杂,他思忖了片刻,还是伸手轻轻抚了抚女孩的背,像对家里的小猫咪那样。
江眠听见沈谣很清亮又很坚定的声音,他说:“无论怎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下一秒,他轻轻对司机开口:“麻烦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