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传奇的坦能堡会战

与马恩河之战一样,一般有关德军在坦能堡大胜的故事,堪称集错误之大成。这些颇富传奇色彩的故事,内容其实经不起检验。

诸般传奇之首,也就是最被传诵的一则故事,曾为一位老将军勾勒一张沾染幻想气氛的画像。传说这位老将军在退休之年,以战略策划为嗜好,为未来俄罗斯的入侵,设计一座极其庞大,可吞噬大群俄罗斯人的“陷阱”。传闻这位老将军曾探勘进入这片沼泽地的路径,测定其底部。然后,据说当战争来临时,他的梦想终得实现 指兴登堡。。第二件传说的出现,与鲁登道夫的崛起有关。一般说,在兴登堡身上,看得见鲁登道夫的影子。于是,有这么一说,鲁登道夫所设计的、了不起的坎尼型战争计划,是在他乘火车前往东普鲁士上任途中所构思与下令执行的。这趟旅程中,他并顺道迎接了他的徒有虚名的上司。我想,历史一定会将两件事的真相澄清。

德国人,基本上是一批既有年轻参谋军官的脑筋,又富有旧式军长冲劲的加列尼式人物。不仅如此,由于俄国领导阶层能集毛奇与霞飞错误之大成,所以对他们的裨益又增加许多。其实,俄国入侵东普鲁士的一段短暂记录,简直就是整个俄国现代军事史的缩影。

这当中有一人,除了应为胡乱行事负大部分责任之外,也应为俄国在战备上未及备妥之前,入侵德国而遭惨败负责。此人就是曾任俄国参谋总长,到1913年卸职的吉林斯基将军(General Jilinsky)。吉林斯基曾与法国达成军事协议,保证俄国在动员开始的第15天,向战场投入80万人。这一军事计划,使俄国庞杂的战争机器备感压力,以致当这机器一开动,就出现许多问题,甚至局部瘫痪。同时,它也造成俄国参谋本部人员的紧张,使他们在慌乱情绪中作出各种决定。然而,有关的军事计划,并不止于此一对法的承诺;其实俄国正孕育一套以主力同时攻击德国与奥国的新构思。

不过,军事计划却因执行者无法付诸实施而问题益增。执行者甚至被陆军大臣苏霍姆林诺夫将军刻意夺去对计划的影响力。苏霍姆林诺夫其实企图由自己取得指挥权。但是苏霍姆林诺夫倒非唯一相信自己是最适任者。他的对手也声称具有这项“神圣权利”。当战争来临时,沙皇在他的大臣警示下,就提议由自己来指挥俄国军队。但沙皇在这些人的压力下,勉强将计划指派由尼古拉大公担纲。此人至少是一位饱经训练的军人。但同时沙皇却另任命两名助手加以掣肘。其中一人是奉承型人物——军方不太熟悉的亚努什克维奇将军(Gen.Yanushkevich),另一位则是能干的传统军人——真正主导俄国战略的丹尼洛夫(Danilov)。

图4 坦能堡(1914年)

从1914年8月初开始,尼古拉大公即经由俄国外交部,不断受到法国的敦促,要求设法为德国入侵法国的举动解压,并且希望尽快进行。因此,虽然俄国进攻东普鲁士,并未晚于对法国承诺的时间,却在自己尚未准备周全之前跨入战争。

东普鲁士是一块长舌状的土地,它越过涅曼河,伸入俄罗斯的心脏地带。其北侧为波罗的海,南接俄属波兰。俄罗斯沿着陆地边界部署了两个军团,第一军团,或称沃尔纳(Vilna)军团,受芮南坎普指挥,第二军团司令则为萨姆索诺夫。这两个军团形成一支集团军,另受吉林斯基节制。吉林斯基所拟订的计划,首先要求芮南坎普进攻东普鲁士的东端,以图接近德军防卫兵力。两天之后,萨姆索诺夫穿过南方边界,并自维斯瓦河将德军后方切断。这个计划在构想上并无错误,问题出在执行。从这次行动造成德军司令部惊慌失措,即知其潜在的军事价值。但是,俄军除了领导统御上的错误,以及部队未及备妥即发起攻击的缺失之外,行动另受到两个不利的天然条件影响。第一,两个军团被连绵50英里的马祖里湖区(Masurian Lakes)所区隔;同时,这湖区还与西面要塞化的柯尼斯堡(Königsberg)地区接连。因此,芮南坎普的攻击被局限在仅约40英里宽的空档之间。第二,由于俄国人从未在南边国界区建设足够的铁公路网,使这地带形同荒芜。它可以阻止德军入侵,但同时也造成俄军进攻上的困难。

8月17日,芮南坎普率领6个半师与5个骑兵师越过东面国界。至于德国方面,其实他们早已研究过俄国这样的两面入侵;他们认为,可以利用这些地区的地形地物,特别是马祖里湖的屏障,以史里芬的解决方案(Schlieffen's solution),首先全力猛攻可能在任何地区出现的第一道俄军兵力,然后调头解决另外一边的俄军。然而,德军驻东普鲁士军区司令普里特维兹行事风格很像他的上司毛奇,害怕冒险。他既不愿意在天然屏障上,外加一道地方兵与要塞部队的兵力,又将朔尔茨(Scholtz)指挥的第二十军的两个师,调派到南边的边界。他将他的第八军团剩余的7个师与一个骑兵师,悉数集中来抵御芮南坎普的部队。由于对情势估计错误,他对入侵之俄军发动了正面攻击,结果使他进一步失去速战速决的机会。

8月20日,普里特维兹在弓宾仑附近发起正面攻势。虽然德军左右两翼各军攻击成功,负责直接正面攻击的中央德军第十七军(由马肯森〔Mackensen〕指挥)却受俄军重创。于是,至少在心理上德军全无胜利感。不过,芮南坎普此时为使中央部分免受德军包围,正在下令后撤。只是一到天明,他才发现德军也在撤退。

德军在弓宾仑发动攻击的那一天,俄军萨姆索诺夫在吉林斯基催促下,也率军驰抵边界。由于运输工具不足,补给一片混乱,以致兵困马乏。萨姆索诺夫亲领着8个师与3个骑兵师的兵力,另有2个师随后赶到。

德军普里特维兹从第二十军获知萨姆索诺夫部队已到边界。虽然萨姆索诺夫的兵力比德军预计来得少,德军第二十军也无惧其出现,但普里特维兹闻讯却沮丧不已。当晚,他的两名参谋格吕纳特将军(General Grünert)与马克斯·霍夫曼中校(Lieut-Colonel Max Hoffmann)在奈登堡(Neidenburg)的司令部办公室外谈话。其实,奈登堡德军司令部是满接近南面边界的。普里特维兹看到他们之后,就将他们叫进办公室。室中另有参谋长瓦德西伯爵(Count Waldersee)在场,此人也是个徒有其名的拿不定主意者。满脸焦虑的普里特维兹说道:“我想,各位都从南边前线收到新消息了吧?我军应该停止作战,后撤到维斯瓦河后面。”

两位较低阶参谋闻言立刻反对,强调首先弓宾仑的攻击必须持续到底,他们有的是时间;况且,两人认为未接战就贸然撤退,会使目前比较接近维斯瓦河的萨姆索诺夫有机会切断德军的主力。然而,普里特维兹却淡淡地告诉他们,决定在他,不在他们。随后,普里特维兹就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瓦德西与他们继续争论。结果瓦德西居然被他们说服采取较大胆的策略。他们决定,为了争取时间与空间,德军应对萨姆索诺夫的左侧,或西侧发动攻势。并认为必须从弓宾仑地区以火车调回3个师,来加强第二十军的实力;同时,弓宾仑地区剩余的第一后备军与第十七军应沿公路向西撤退。这就是整个坦能堡会战的背景。

普里特维兹回到办公室之后,也同意他们的建议;并说,退到维斯瓦河后方就不得再退。第二天,当普里特维兹听到他的部队安全脱离与芮南坎普的战斗时很高兴,而且萨姆索诺夫的攻击也几乎完全停顿。然而,当司令部在22日北迁进入米尔豪森(Mühlhausen)时,一封电报到达,内容像是晴天霹雳。它宣布德军东普鲁士军区新总司令与新参谋长已搭乘专车在赴任途中。而这两位新任总司令与参谋长,就是兴登堡将军与鲁登道夫将军。半小时之后,另一封迟到的电报更指示普里特维兹与瓦德西准备交接。

惊讶不止的参谋们,后来才为这戏剧性转变找出一些头绪。原来20日那夜当普里特维兹离开办公室后,他不但打电话给马肯森与战地铁道局,告诉他们,他正准备撤到维斯瓦河后方,同时也将其意向电告当时在莱茵河的科布伦茨统帅部。他甚至告诉毛奇说,他只能在增援下,守住维斯瓦战线。妙的是,在做完令他方寸大乱的蠢事之后,他回到办公室,却又忘记将事情告诉参谋,以致后来没有人将他稍后改变的计划通知毛奇。而毛奇听了他的报告之后,还来不及慌乱与悲观,尽管撤退已迫在眉睫,却很快地对普里特维兹作出了惩处。

毛奇立刻环视四周,想找出一位富有决断力的人,接替普里特维兹的职务。他发现在列日战斗中,转败为胜的鲁登道夫是适当人选。他又想到为鲁登道夫挑选一位名义上的上司,并且立即将鲁登道夫召唤到科布伦茨。鲁登道夫于22日到达统帅部。除听取东普鲁士的情势发展之外,并直接向运气不佳的普里特维兹手下的军长们发出第一道命令。他逮到一列火车权充他的新司令部,并且开往汉诺威(Hanover)迎接了他的司令官。

我们暂且稍停。我们先细思这德军指挥系统中愉快而有趣的一面。统帅先挑选与约谈参谋长,然后参谋长就先下达自己的命令,再到中途的汉诺威车站,领他的傀儡上司上任。但更好笑的是,鲁登道夫的一切作战计划与必要步骤,其实早已由一名更低阶的参谋军官霍夫曼完成。此人后来在鲁登道夫手下留任作战处长一职。

事实上,德军精心设计的大胆军事计划,主要源自霍夫曼较早的军旅经验。虽然,霍夫曼被许多人认为只是一名机灵的浪荡子,然而,具有敏锐洞悉力的史里芬,当年就挑选这名顽皮的年轻上尉前往日本。让霍夫曼在日俄战争中担任观察官。日俄战争期间,霍夫曼除了学到许多俄国军队事务外,当然也知道两位俄国大将,芮南坎普与萨姆索诺夫在沈阳车站互掴耳光的趣闻。因此,此时虽然萨姆索诺夫正遭受来自弓宾仑德军的压力,霍夫曼判断芮南坎普应不会急着去驰援萨姆索诺夫。此外,他在中国东北也体会到俄国人惊人的粗心大意。基于这点,使他在1914年8月,断定截收到的俄军明码无线电命令是真的,虽然他的上级都不信其真,认为此电报是“欺敌”行径。

矛盾的是,使鲁登道夫跃登世界知名将领的霍夫曼计划,以及由鲁登道夫依据它所作出的后续计划,在实施的时候,竟与他自己所发的第一道命令相冲突。其因是由于鲁登道夫要斩断普里特维兹的控制,被任命参谋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科布伦茨打电话到几个军部,告诉这几个军,在他尚未抵达前线之前,暂勿独自行动。此时,在芮南坎普前线附近的德国第一后备军与第十七军正向西后撤,听到鲁登道夫的命令之后,就放空休息了一日。另外,整个第八军团司令部为了迎接新司令官,也立即停止前进,赶回马林堡(Marienburg)。

鲁登道夫于23日抵达马林堡。他发现目前情势与他构想不完备的计划尚称相符,这令他惊喜不已,同时也肯定了霍夫曼的安排。翌日,确定芮南坎普并未追击之后,鲁登道夫扩大计划。他命令第一后备军(贝洛〔Below〕指挥)加速撤退,以便攻击萨姆索诺夫的右侧。到25日,鲁登道夫根据所截获的无线电讯,得知芮南坎普的行动已经转慢;他认为现在可以同时运用由马肯森指挥的第十七军,并且只留下骑兵监视欺敌。他认为如此一来,他有能力重击萨姆索诺夫的两侧,而非一侧,以便进行决定性的两翼包围。不幸,依据他现已成形的计划,部队即使强行军,也赶不上先前因休息所损失的进度。

同时间,俄集团军总司令吉林斯基却认为德军正在进行普里特维兹考虑过的撤往维斯瓦河的计划;于是,萨姆索诺夫在前者连番电报催促下,蹒跚前进。吉林斯基虽然一面驱使萨姆索诺夫切断德军,却并未下令芮南坎普也加紧同一行动,相反却要求芮南坎普转攻哥尼斯堡。同时,萨姆索诺夫军团在前线的正面宽达几近60英里,以致他的右翼、中央,与左翼严重分散。如果拥有良好机动力,这样正广的阵面或有好处,但由于俄军部队行动迟缓,路面状况也差,所以这样的正面就险象环生了。等萨姆索诺夫向更远的西侧迂回前进的时候,本来的混乱就变成了溃败。

德军朔尔茨指挥的第二十军这时候只是缓慢后撤,却又向西绕回;接着朝向艾仑斯坦—奥斯特罗德(Allenstein-Osterode)一线进攻。这里有俄军中央部分的第十三、十五军。鲁登道夫由于担心继续后撤的后果,于是下令法兰索瓦(François)的第一军于26日在乌斯道(Usdau)附近展开攻击,以便突破俄军的左翼(第一军与两个骑兵师)。法兰索瓦却提出异议,说他的部分兵力、四分之三野战炮,以及一切重型火炮与弹药车队尚未到达,要求不攻打正面而转攻俄军侧面。鲁登道夫则不理会他的异议。鲁登道夫也许现在只重视时间,顾不到战术的现实状况。但法兰索瓦并不这么想。他不愿重蹈马肯森在弓宾仑的覆辙。他不强攻俄军,以避免俄军对他进行顽抗。他并以此消极回应鲁登道夫的命令,且在夺下外侧山岭之后,就鸣金收兵。至于朔尔茨的第二十军的进攻,也因萨姆索诺夫部队过于疲惫未遭任何阻碍。萨姆索诺夫部队中,有一军甚至在12天之内,在满是砂砾的路中行军超过150英里。

但是德军在26日并非没有遭遇激战。在另一侧的俄军右翼(第六军与骑兵师),曾在劳特恩(Lautern)附近与正从东面防线往回行军的德军两个军遭遇。这批俄军其实与他们军团的其余部分相隔有两天的路程。俄军与德军遭遇之后,即在慌乱中退去。然而德军贝洛与马肯森所部由于强行军之故,早已兵困马乏,两军之间的协调又差,于是放过俄军未予追击。所以俄军右翼虽已一片混乱,仍全身退出。不过其中有一个师的一部分,在返回玻绍湖(Bössau Lake)途中遭到德军包围,惊慌中溺毙一些人。就因为这么一桩小事件,却传说兴登堡将萨姆索诺夫军队赶入湖泊与沼泽地带,溺毙无数俄军。

其实真正关键时刻是在27日。是日晨,弹药已补足的法兰索瓦部队在乌斯道附近向俄军左翼展开猛烈炮轰。俄军空着肚子,抵挡不住压顶的强烈炮火,不等德军步兵抢入就先败阵而退。法兰索瓦下令向奈登堡方向追击,以便藉此截断俄军中央部分的后方,却被俄军一阵反击,反攻他的外侧而令他向南边的索尔道(Soldau)回转。然而到28日破晓,法兰索瓦发现被击溃的俄军左翼已从索尔道撤过边界。因此他重将矛头转向东方的奈登堡。

法兰索瓦在27日遭俄军逆袭所损失的时间,由于俄军命运注定似的进一步溃败而获补偿。虽然萨姆索诺夫已知悉前一夜他右翼已被击破,左翼遭威胁,他仍命令其中央部分重新向北攻击。他这样做,自然是过度乐观的。不过旋即为其上级所谅解。究其原因,一则可能是他刚硬地执行上级命令,不然就是他看见宿敌芮南坎普正在进攻,所以不愿退却。他这一攻击,使德军获得击退他们的机会,因为鲁登道夫曾下令朔尔茨在法兰索瓦攻击发起之后,跟着行动。尽管俄军的攻击,只会加深本身的疲惫程度,俄军中央部分仍将正面的夏尔兹部队打出多道裂缝,一时间倒让鲁登道夫心惊胆颤不已。他下令法兰索瓦一面立即回头驰援,另外要求该军的剩余部分,速向东北方向的拉纳(Lahna)推进,以抵挡紧接在俄军中央部分的后部兵力。朝这方向行军,需要横越密实的森林地带,自然也会减少法兰索瓦拦阻俄军后撤的时间与机会。所幸,法兰索瓦再次丢开命令,继续朝向奈登堡前进。中午过后,鲁登道夫发现俄军并无扩大朔尔茨裂缝的企图,相反显示有后撤的迹象。于是他向法兰索瓦发出新指令,不仅要求法兰索瓦继续往奈登堡移动,而且命其穿越奈登堡,往东直向威伦堡(Willenburg)进发。到了29日夜,法兰索瓦部队已占据整条由奈登堡通往威伦堡的道路,并在其间挖掘连串战壕据点,形成一条切过俄军后撤路线的阻绝线。俄军现在正如潮水般后撤,并且陷入法兰索瓦不愿踏入的迷宫森林中,然后变成一团混乱。俄军中央部分就在后有追兵,道路一片壅塞之下,瓦解成饥困交迫的散兵游勇。他们已无力抵抗德军阵阵射击,最后,成千上万地束手就擒。

俄军悲剧的高潮,却是由萨姆索诺夫自己扮演的。他于27日从奈登堡向北推进,原本企图控制局面,却发现自己已陷入撤退漩涡。于是在28日赶紧回头往南走,竟因此迷失在森林深处。就在阴暗的森林里,他悄悄别过身走开。当时他的参谋中无人注意到这一幕,直到幽远处响起一声枪响。他宁愿结束自己的生命,却不愿选择收拾残局。

然而,他死之后,俄军残局并未如他那般全然绝望,但也不明朗。后来看出,如果俄军中央部分有能力自行重整突围,可能会扭转局面。其因在于法兰索瓦的阻绝线并不厚实,甚至自身也难保。所谓“难保”是来自俄军阿塔曼诺夫(Artamanov)的第一军的威胁。该军在乌斯道战败后,撤过边界,经过整补,重新回头赶来解救友军。29日,德军的空中侦测曾警告法兰索瓦有关阿塔曼诺夫部队的威胁,但法兰索瓦拒绝放弃他对俄军的“封锁”,而不愿离开一步,虽然后来他有余力派兵时,曾派兵阻挡进攻奈登堡的俄军。即使如此,该镇仍于30日落入俄军手中。不过,此时鲁登道夫也已调派援军前来解围。阿塔曼诺夫见状未多作进攻,即于31日再度往南撤出。

造成法兰索瓦部队实力变弱,以及部分萨姆索诺夫军团能够脱逃的原因,是马肯森与贝洛部队无法从东面前来支持法兰索瓦。因此,后者的阻绝线并不如原先想像的那般坚实与完整。由于马肯森与贝洛部队之间协调不佳,并且欠缺上级明确指示,这两军就放弃对俄军右翼的追击,转北对准艾仑斯坦一地以所谓标准德式军风,“朝枪声前进”,却不以“汉尼拔军风”编织陷网,一网打尽俄军后部。鲁登道夫既惧怕芮南坎普的进攻,又亟欲歼灭萨姆索诺夫,于是发出一连串自相矛盾的命令。这对解开混乱战局,让马肯森与贝洛可以善用其兵力并无帮助。结果,他冒险多于获利。他花费很长时间关闭与俄军交战机会,却在东南边留着一个缺口,部分俄军第七军根本就是藉此处脱逃。如果马肯森未主动再次转向南边封死缺口,俄军很可能绝大部分都脱逃成功。如此一来俄军就不会因恐慌而丧失判断力。

尽管如此,俄军有9.2万人被俘,两个半军悉数遭歼灭,萨姆索诺夫另外半个军团受到重创,特别是士气方面。德军毫无疑问因俄军的愚行而获利,特别是,后者不时以明码无线电讯暴露军情真相。但如果我们谅解这些明码电讯,我们也应注意到俄军的“轻率”,以及这个荒野地区的艰困之处。坦能堡的胜利是军事史上一项独特的伟大事迹。不过,鲁登道夫并非胜利的设计者,兴登堡更不是。只有霍夫曼可为设计这项战略获得主要殊荣,普里特维兹与鲁登道夫则可为接受这项设计,轮流分享一些荣耀,鲁登道夫并可为后来加入的细节,多分到一份荣耀。鲁登道夫更非胜利的推动者,法兰索瓦才是。不让鲁登道夫分享胜利成果,才可以扳平一个事实,也即,他从科布林兹发出的最初电报,其实就是无法完全包围萨姆索诺夫的真正原因。其实坦能堡会战本来就不是长久以来常被人所喝彩的,有意设计出来的“坎尼”型会战。它的目标只是要突破俄国人的入侵,并非要围死俄国军队。所谓两面包抄,都是事后想出来的。包围之所以能够实现,是因为芮南坎普一直保持被动。与上述“事后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这场胜仗的名称。当8月28日鲁登道夫下令追击时,目标原是“福洛根瑙”(Frögenau),霍夫曼见状,建议鲁登道夫不妨藉机一雪日耳曼的历史污点,将目标改为距离福洛根瑙不远的一个小镇“坦能堡”。1410年,条顿骑士(Teutonic knights)曾在此遭到历史性败绩。


(1) 指兴登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