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无戚拿出无形，《忏魂》应声而出，血红色的封印法阵逐渐淡去，只留下淡青色的超度法阵，狰狞道：“能进去了。”

无戚问道：“我该怎么做？”

狰狞道：“你只需也坐到床上，等待一个时辰即可。不过，这个法阵已经过了万年，只怕超度了无尽火，就彻底破坏了，你不怕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吗？”

无戚笑道：“庚辰都出来了，也没见他翻出多大的浪，我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封印顾山君，但我相信他，他是个好人，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她含笑走进去，看到棺材里面的人，突然说不出话了。狰狞问道：“怎么啦？”

无戚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半晌才发出声音：“你……你来看看。”

狰狞走进去，看了一眼冰棺材中的人，淡然道：“怎么会这样？”

无戚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她指着顾山君道：“且不说他为什么和萧世谦长得一模一样吧，就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穿着这么一身大红的衣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狰狞忍不住笑了出来：“当年你完成了顾山君的墓，从墓里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身大红……”

无戚摇摇头，一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就算真如狰狞所说，她当年欠了顾山君天大的人情，也不至于，以身相许呀，而且是许给一个死人！

她坐到床上，一个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总归能让人感到无聊。狰狞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无聊地看着顾山君。

即便过了万年，他的身体也一点没腐烂，就像睡着了一样，朱红色的罗帐下，是巨大的床，顾山君一人躺在床中间，也是一身大红。无戚无聊地想，没想到成亲着红色，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习俗呀。只是，她为何要在顾山君死后，特意为他穿上红色呢？难道真如狰狞所说，凤族灭后，她和顾山君在凤凰山待了百年，然后，爱上顾山君了？她忙摇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顾山君当年只不过是一个成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沉默寡言的地仙，以凤鸿那个骄傲的性子，应该不会看上他吧。

可惜世事无常，重生后，反而是她一厢情愿了，最终落得被仙门讨伐的下场，想来也是自有因果。

虽然无戚不想承认，但这个房间确实像个洞房，床前一对大红蜡烛映着满屋红光，雕刻精美的床上是大红的喜帐，床上放了一顶凤冠霞帔，制作精美，中间的一大颗夜明珠一看就是一个价值连城的法器。和顾山君头上的明珠相映成趣。当年，窗明几净，门外的杏花飘来阵阵清香，怎么看都是喜庆的景象。只是门内挂的一幅画却不是很应景，上书：杏花微雨黄昏后，一场悲欢酒醒时。

这是顾山君的画，他那一百年，不，是提早很多年，在凤鸿的一生中，他终究是个看客，只不过看戏看多了，就在乎起戏中人的喜怒哀乐，甚至想成为戏中人。

他所有的执念，终究不过一场悲欢。

无戚细看顾山君的面容，她现在敢确定萧世谦和他一定有关系，或者，他就是萧世谦。细看来，他长得温润，眉目低垂，不似萧世谦，虽谦和有礼，却自有傲气。他们始终是不同的。

屋里放了个书架，无戚对狰狞道：“那书架上有许多书，你拿来我看看。”一个时辰时间，真的太长了。或许，她只是想了解，顾山君会看什么书。

狰狞听罢开始在书架上挑挑拣拣，很快给她扔了一堆书过来，无戚随手翻开一本，无聊地翻着，很快又换了一本。很快书都被翻完了，她对狰狞道：“都是些上古阵法，我在太阴山都看腻了，再找几本来。”

狰狞很容易就接住了无戚随手扔来的书，随手放翻了翻就丢在一边。只是翻动书页的手停留在其中一页上久久没动，正要说什么，无戚突然道：“这些红光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有很强的魔气。”

狰狞将书丢到地上，翻开的那页正好朝上。他用法术探了一下，眉头紧锁：“你可听过，盘古煞气？”

无戚沉声道：“难道是……玄嚣？”在一念境中她知道，玄嚣出生时，吸收了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煞气，只因生而为魔，即便他心性纯善，也只能被当成魔，即便战功赫赫，也只能被带到凤族当人质。

天天防着太阴山，倒忘了盘古煞气了，她问道：“盘古煞气被放出，会怎样？”

狰狞沉思许久道：“我只能想办法先压制，不过我的灵力低微，不知能压制多久，盘古煞气汇集了世间所有污浊之气，所有污秽，肮脏的东西都汇集在盘古煞气里，自从开天辟地以来，盘古煞气一直被封印着，后来不知怎么冲破了封印，被封印到玄嚣体内。不过，虽然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但后来玄嚣体内确实没有煞气了，也不知煞气到了何处。但盘古煞气从来没被放入人间过，所以，我不知道，他被放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但一定很严重。”

虽然知道狰狞是为了天下苍生，但他最后那句话还是让无戚感觉悲凉。

手上的红痣越来越淡，无尽火快要被超度了，也不知道火烧到了哪里，无戚想。希望造成的损失小一点。

狰狞在努力和盘古煞气抗衡，但即便强大如妖族王子，在盘古煞气面前，也不过一粒微尘。无戚帮不上任何忙，只得静等无尽火被超度。

她想赌一把，无尽火不被渡，天下马上就会毁掉，但盘古煞气被放出来，不一定会造成浩劫。

不知为何，她对盘古煞气甚至有些若有若无的信任感，仿佛她早就知道，盘古煞气不会为害人间。

许久，无戚长长叹出一口气，无尽火终于被超度了，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终于在绝望中看到这无穷无尽的邪火自己熄灭了，激动得老泪纵横。士居派赶来的人，江南各路修士，以及江阴派的残部，以及派出去的士兵，江南的百姓，无数人被烧成了齑粉，地上到处横着尸体，大人小孩，官爷，士兵，修士……在灾难面前，谁也不能幸免，谁也不知道，今后要多少年，江南才能恢复原貌。

狰狞喷了一口血，倒下了，无戚忙冲到床下去讲人扶起来，狰狞一边吐着血一边道：“走，必须找到顾山君。”

无戚看着他，不明所以。

狰狞道：“你已经换了一个身份，这件事本应该说给你听，但……如今看来，定是凤鸿将盘古煞气从玄嚣体内拔出，注入了红豆树，才让那棵红豆树生出了灵魂，变成了顾山君。你看到了吗？顾山君的尸体已经消失了。”

无戚往床上看去，果然如此，只是，这个说法太骇人听闻了。所以，当年凤鸿将顾山君带在身边，只是为了牵制他么？红豆本情深，奈何有一个盘古煞气生成的灵魂，所以，他才是真正的魔。

狰狞突然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书，道：“你看。”

无戚应声看去，书上记载，有一种术法，叫换命术……

换命术，让被换命者陷入绝望的境地，才可能实施成功。

所以，顾君复并没有要杀她，并没有让整个江湖背叛她，并没有……不爱她，他只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一万年前诛神大战后混乱的三界，一万年后，默默维持江湖稳定，保护百姓安康。他确实做到了，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她对狰狞道：“走，去暨阳。”

她现在必须见到他，必须让他知道，她也爱他。不管曾经的凤鸿多喜欢玄嚣，这一世，她是无戚，喜欢顾山君，愿与顾山君同进退，共生死。

狰狞为了压制盘古煞气耗费太多真气，而且他化为人形之后，不愿再被当成坐骑，无戚终于感受到了腾云的滋味，可是，这云飞得也太慢了些，要是能学会顾君复的瞬行术就好了。

江南一片沃野，确实已经变成了废墟，过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到了凤栖宫，无戚从连忙到处看看，不由得嘘嘘不已：“几百年了，凤栖宫历经三个朝代，比皇宫还辉煌，如今，却只有断壁残垣。”

狰狞活了几万年，没那么多感慨，淡淡道：“看来顾君复不在这里，我们到别处看看吧。”

无戚了然，想来顾君复他们放弃了凤栖宫，到外面救助百姓去了，希望百姓能安然无恙，免受磨难，不然，她百死难赎。

火灾后一片荒凉，无戚在顾山镇找到了无离，其实她并不想和无离说话，是无离主动跑过来的，无离一向是个冷淡的美人，这次却十分着急地拉住她：“顾君复入魔了，差点杀了所有人，袁旷为了阻止他，将他带到太阴山了。”

无戚一时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难以置信道：“什么！”

狰狞却没给她反应时间，一把将她拉上了云，道：“还等什么，顾君复是真的成魔了，盘古煞气谁也挡不了。”

无戚却不信，他怎么可能杀了五千人呢，他明明那么爱她，心中有爱的人，怎会成魔。

即便他是盘古煞气化成的。

但万年来，他在魂魄被封的情况下，凭着一丝对她的执念，他也能活着，这样的人，怎可能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