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非不言,欲再次冲上去救那个女孩,寒雁隔空操纵那地上白骨,白骨如剑穿破寒非的双肩将他死死钉在了墙壁上......顿时,寒非浑身失去力气,双肩被洞穿的疼痛随着身体气力的消失而渐渐侵占全身,沉重,痛苦......四海忙跑过去拔那钉住寒非的白骨,白骨丝毫不动,她欲折断那白骨,发现力气小的可怜,那白骨是被诡异的内力驱使的,她根本动不了分毫。
“师伯......你......你为何要伤师父......”四海有些语无伦次,她的手有些颤抖,不敢再回头看寒雁。
“因为他在拦我,也在串通别人来谋害我......”寒雁抬头看着那个被吊着的昏迷不醒的女孩,继续说道,“这个女孩告诉我,你一定会来的。因为她的师父,是你不敢违抗的人......”
寒非低着头,咬着牙问寒雁:“为什么杀寒声!”
“一个将领拒不领兵,留有何用?”
“他是百万雪衣亲军的首领!你杀了他不怕百万亲军要你的命吗!”寒非抬起头怒视寒雁,四海看着寒非的样子,有点怕,有点心疼,她从未见过温文儒雅的师父有这般狰狞的模样。
“如果他们敢,就不会只有一个寒声站在我面前了。”寒雁冷漠相告。而后,他飞身跃起,脚踏高台,掏出一把匕首,伸向那女孩的脖子。
寒非顿时急切起来,他催促四海:“去拦着你师伯,别让他杀人!”
四海慌张爬上了高台去阻止寒雁,寒雁则不紧不慢的将冰凉的刀刃贴在了女孩脖子上。
“寒雁!你为何要这云煞香!你双手鲜血炼出这香你敢去承受吗!”寒非控诉着。
四海的手紧紧抓着寒雁的衣裳:“师伯,她看上去和我一样大,你可不可以不要杀她.....”
“她才刚刚有喜欢的人,她才刚刚长大......”寒非咬着牙,心痛着。
“她不过是一味药,只不过这味药是人,有七情六欲而已。”寒雁如魔鬼低吟。寒非知道,他拦不住他的......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何要回来,为何有几分自负能规劝他放下心中执念。寒非心中窝着对自己的怨恨和无能的嘲笑,更迸发着对寒雁的亲情和恨意的矛盾,顿时,他背后冲出心魔兵向寒雁冲去,那心魔兵不似别人的心魔兵那样果敢,它是犹豫的,寒非在心底死死的压制着心魔,他知道,一旦寒雁在他心中成了执念,成了心魔,心魔便退不去了......
四海见寒非痛苦不已,她放弃了阻止寒雁,而奔向寒非:“师父,你怎么了......”她留着泪拥着他,又费劲力气去拔钉住寒非的骨头,此刻,她很无助......
心魔兵包围寒雁,寒雁则冷漠而平淡的用匕首划开了亦缺的颈脉,殷红的血汩汩流出,直入炉内,他可能是杀了太多人了,下手时沉静无比,一点都不会手软。白色的烟气缓缓从炉内涌出,汇集千毒百虫和清血的云煞香,有深渊的沉重,也有云层的飘渺,更有一种淡淡的诡异的血腥......云煞香渗入寒雁的身体,他身上百毒尽消,顿觉经脉通畅,气息浑厚。冰冷的躯体也渐渐恢复了温度......
寒雁飞下高台,炼炉忽然崩碎,火瞬间汹涌整个石窟,那火诡异,竟然无物而燃,四海顾不得这些,她转身抓住欲离开石窟的寒雁,乞求道:“师父收养我,教诲我,我不能让他死,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力气拔出钉住他的骨头,师伯你帮帮我!帮我救出师父吧!”
“可我不想救他。”寒雁冷漠的看着四海。
四海跪倒在地紧紧抱着他的腿:“师伯!你帮帮我吧!”
“好......”寒雁的目光陡然冷漠,可四海没有发觉,他以为寒雁会真的去帮她,只见寒雁走近寒非,火光映着他雪一样的脸,他的眼睛却像两个黑洞,要吞没寒非一般。
寒非不知该什么眼神去面对寒雁,他只觉得眼睛湿润,似有什么东西流出了眼眶,寒雁指尖轻轻挽起他的眼泪,寒非无意中看见,他指尖的泪是黑色的......
“黑色的眼泪......是你......”寒非愤恨的看着寒雁,可身体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心力在被一点点耗尽......
“你真的不该回来,我该叫你哪一个名字呢?寒非,还是石云衣?”寒雁冷冷的问。
四海抓着寒雁的胳膊乞求道:“火势越来越大了,师伯快救救师父!”
“悯天司的道行逆势心法,和你这悲悯天下的个性,很不配。这次,就真的死了吧......”寒雁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入寒非的喉咙,血溅在了四海脸上,四海抓着寒雁的手顿时僵住了,她根本没听清两个人说了什么,她只觉得血很热,很烫,寒非黑色眼泪未干,眼睛渐渐失去光亮,四海抬头看着寒非的脸,那个曾温柔的哄她开心的脸......四海的心痛难受,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她中邪似的把脸上的血狠狠涂满整张脸,而后她颤抖着躲在寒非脚下,她头朝墙面,抱住了自己的头,口中恐惧自语:“恶魔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此刻,四海的脑海里突然闯入一个画面,在硝烟四起的战场,她被许多尸体围绕着,那时候,她还很小,她爬起来,不知所措,恐惧的环视四周,扬着两只纤弱无力的胳膊,却等不到任何的怀抱。这个时候,有个身着破旧羽衣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他雪白的羽衣沾满血污,但仍是血色皑皑的战场里最干净的......
他将她按入尸体中,以血弄污了她的脸,他说:“你不要动,就当自己死了,同身边的尸体一样,恶魔就看不见你。”
她听了。像个尸体一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有一龙吟之声划过耳边,大地晃动,山川崩裂之声滚滚而来,她没有看到,有一奇人,手执一把银月长弓,弓开如满月,箭凝气成白龙,白龙刺出,穿过了羽衣男子的胸膛,他灰飞烟灭,地上空余血海......
她悄悄的睁开眼睛,瞄了一眼,一片残缺的白羽的盘旋而落坠入血色淤泥,她欲伸手去拿,浑浑铁骑汹涌而过,尸体被践踏,血肉如淤泥般溅起,那片白羽早已无迹可寻,而她也在浑浑铁骑下被踏成肉泥......头顶白鸾飞过,飞的很高,都快看不清了,白鸾鸟是来索命的,还是来救人的?
四海浑身颤抖着,她的身体开始发烫,发痒,她开始乱抓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此时,寒非身上的黑色埙落了下来,四海心疼的将它拣起,上面刻独幽二字,埙的手感粗糙,像是刻了很多微小的字......四海一只手紧紧攥着它,另一只手用力的抓自己的脸,而火已经烧着了她的裙摆......四海已经感受不到疼了,她的心突然本能的凶狠起来,她木然起身,泪止不住的流,却面无表情,她抬手拔下刺在寒非喉咙的那把匕首,而后紧紧抱了抱寒非:“寒非师父,你就算变成大山,我也会认识你。可是变成大山之前太痛苦了,这种痛苦不能你一个人尝......”她将独幽埙藏在怀里,手里紧紧握着匕首,裙摆上红色的火缓缓烧着,她怒而冲入洞道,飞快像寒雁跑去,如同恍过一颗流星,寒雁转身,知她会来,静默站在原地,不动......
四海冲过来,紧抓着匕首刺向他的右肩,狠狠刺了三刀.....
她的眼神如兽,心在滴血。
而后,她将那匕首丢在地上,愤恨的眼神退去,变得木然无神,她轻轻对寒雁说:“我原谅你了......”而后,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寒雁上前抱住了她。他的眼神依旧冷漠,只是抱着她,双臂用力了些,洞口白色的光越来越亮,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光里。
而云华洞被大火吞噬,寒非留在里面,永远出不来了。
揽清阁后的温泉池,寒雁吩咐侍女为四海洗身更衣,处理伤口,自己则在前殿休息。冰凉的塌上,他半睡半醒着,不知为何,四海的出现,让他脑海里不属于他的记忆和仇恨越来越强烈......记忆里的那个人含恨而终,独自面对百万大军,粉身碎骨,每当寒雁想起那段记忆,便会心如刀绞,愤恨难舒,仿佛他曾真切的站在那个惨烈的战场,真切的粉身碎骨。
温泉池中,四海仿佛死了一次一样,即便她已经醒来,她还是闭着眼睛装睡,不愿意睁开眼睛,水有点烫,脸上水雾蒸腾,她的眼泪也已经看不出来了。
“我刺的右肩,因为心脏在左边......”她心剜痛着,闭着眼睛自言自语,侍女轻轻撩动着温泉水为她清理身上的血迹,几乎没有人听见她说话。
而半睡半醒的寒雁,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