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神泉观

绕过药泉庄后院墙，来到了隔壁的院落外面。

院落四周的院墙白漆已剥离散落，墙头也长满了青苔，还有一些古藤从园中爬出，沿着墙头蔓延开来。

没走几步便来到了前门。

两扇红漆镶钉木门也已腐朽，其中一扇还歪斜着，有气无力地耷拉到了一边，仿佛用手轻轻一推就会随时倒下去一般。

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其上的字迹也模糊不清，张承奉仔细辨认后才算是识别出，却是“神泉观”三个字。

如果张承奉没有记错的话，后世月牙泉旁的建筑群中有一处唤作雷音寺的古庙。

古庙原名解脱庵，又叫观音堂，是明嘉靖年间创建的，后来战乱被损毁。

清光绪年间再次被重建，取“佛音说法，声如雷震”的意思，改名为雷音寺。

可是如今怎么变成了一间道观，还是如此破败不堪，好似许久没人打理了。

看起来一派残破败落的景象，香火不旺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闲来无事，张承奉也没有多想，伸手推开了旁边尚算完好的那扇门，抬脚就走了进去。

进了院内，四周看了看，却不似多年未住人，地面至少还算洁净，没有落叶枯枝。

院落正中起了一土台，上边种着一株巨大的古柏，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不知道有多少年岁了。

正中的主殿是三清殿，殿中供奉的是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虽然笼罩了蛛网灰尘，但是依然可以看到，元始天尊手持珠宝居中，灵宝天尊手持阴阳镜居左，道德天尊手持扇子居右。

与佛教不同的是，作为道德天尊的老子本来是道教的创始人，但是在道教众神仙中也只能做第三把手。

张承奉想了想，估计是因为这些道教徒为了显示自己教派仙脉悠长，而编造出了好几位天尊，所以，没办法，老子只能屈居第三了。

这个道观果然不大，过了主殿就是后院，一边角落里堆着一大堆不知道什么的石头、树木和茅草，另一角落则是茅房。

两侧厢房一侧是藏经阁，一侧是丹房。正中则是正房该是此地主人的起居之所。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就连一般的道教宫观中的灵官殿、钟鼓楼和玉皇殿等皆是没有。

说是藏经阁其实就是一间普通的厢房，打扫的算是干净，门窗俱在，张承奉轻声喊了几声：“有人吗？弟子张承奉擅闯洞天福地，罪过罪过。”

不见有人回应，张承奉也就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确是立了一排书架和书柜，没有一点浮尘，应该是有人经常翻看。

张承奉走上前去，翻了翻书架上放着的一排排书籍，一本本的略微翻看着，发现都是一些道教典册。

什么《太上洞渊神咒经》、《太上圣祖金丹秘诀》、《洞灵真经》、《通玄真经》、《冲虚真经》、《黄帝阴符经》、《太玄真一本际经》、《周易參同契》、《太上道本通微妙经》、《老子化胡经卷》、《洞渊神咒经》、《十戒经》、《金碧龙虎经》、《老子道德经》和《九幽拔罪经》等等。

其中张承奉发现有三本经书《周易參同契》、《太上圣祖金丹秘诀》和《金碧龙虎经》被翻看的次数最多，里边的内容也让张承奉大吃一惊。

这些书里都是写的一些道家炼金之术啊。什么“丹砂木精，得金乃并。”，“金来归本初，乃得称还丹。”，“金丹入五内，雾散若风雨，薰蒸达四肢，却老返婴孩。”和“炼银于铅，神物自生，灰池炎铄，铅沈银浮，洁白见宝，可造黄金。”

看得张承奉只摇头，看来是某位道家在此炼制长生不老大还金丹呢。

看来是自己闯进了一个制毒窝点啊。

看看这个三十六字诀：“铅汞芽，同三花，采我气，结成砂，初闻日，运火加，轮五彩，入神华，曾为使。道无邪，三者备是仙家。”

看到没有，这个口诀就是要以铅汞为药，以曾青为使，而炼就大还金丹。

吃了可以成仙啊，还不是毒品？放到现代是要枪毙地。

张承奉一时竟然无语了。

。。。。。。

“何方贼人？擅闯我神泉观，还不快快现形，否则贫道便使神通擒了你去见老君!”

突然的一声大喊，将正在石化中的张承奉唤醒。

张承奉连忙放下制毒书籍，推门出了房间，抬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只见杂乱空旷的后院中站了一个老头，瘦小枯干，尖嘴猴腮，胡子肮脏纠结在一处，上边还沾着不知是饼渣还是麦饭的东西，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宽大道袍，应该是一个邋遢道人。

邋遢道人正右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左手掐着剑诀，在跳着脚地喊呢。

张承奉忍住笑，连忙上前弯腰行礼道：“道长误会了，小子就住隔壁院中，今日有闲四处走走，不觉间到了这座道观中。实在不是什么贼子。”

这邋遢道人听了张承奉的话，收起了剑，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是说你住在那药泉庄？”

“正是小子别院。”张承奉连忙肯定地说道。

“你莫非姓张？”邋遢道人又不确定似的问了一句。

“小子却是姓张，这座别院是祖父在世时所建，少有人来此居住，如今此庄是小子暂住些时日。”张承奉回答道。

邋遢道人看来人只是个少年人，又说姓张，还说隔壁院落乃是其祖父所建，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贫道和你祖父倒是有些渊源，如此便不计较你擅闯本观之罪了。”邋遢道人说道。

邋遢道人说完，就转身向正房走去，后背还背着一个包袱，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

“还不进来，站在那里做甚？”邋遢道人也不回头，说了一句话，就推门进了正房。

张承奉本想就此别过，听得道人的话，不由一愣，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房间内黑暗暗的，老道点起了一盏油灯，稍微挑了挑，让火苗更大一些。

然后转身走到食案前坐下，将包袱取下来，手伸进去一顿划拉，拿出一只烧鸡，几张胡饼，还有一个酒葫芦，都摆在了食案之上。

“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同吃”老道说完也不等张承奉答应，黑乎乎的脏手摸上烧鸡，掰下来一只鸡腿大口嚼了起来。

看得张承奉忍不住一阵反胃，不过，他也知道，但凡这种不拘小节的人一般都是世外高人，也不敢表现出恶心的表情。

连忙上前坐到了老道对面，也不去吃鸡，四下看看，见旁边灶台上有几只黑漆碗，起身取了来，将酒葫芦的盖子拧开，倒了两碗酒。

拿起一碗，举到胸前，说道：“小子今日失礼，擅闯贵观，借花献佛，这碗酒就当赔礼了。”

说完，一仰脖，咕咚咚就喝了进去。

“不错，小子有几分酒量，像你祖父。”老道看此情况说道。

说完自己也一口喝了，转手又掰下来鸡屁股扔进了嘴巴里，一时间吃的满嘴流油。

边吃边说道：“香，鸡全身就属屁股最香。”

张承奉在一边问道：“不知道长法号，可是识得家祖？”

“算起来也不是外人，老道法号清风，俗家姓氏早已忘记了。像你这般大时跟随师傅在这座道观修行。”

老道说完又拿起碗喝了一口，又哈了一口酒气，然后满足地说道：“那时你祖父已起兵与吐蕃大战，闲暇时候都回来这药泉住上几日。常常和师傅下棋，我就在身边伺候。那时你祖父时常施舍些钱财面油布帛等物给观中。”

“后来，听师傅说你祖父去了长安，就再也不来了。后来师傅仙去，敦煌如今信道的越发少了，又没了你祖父的施舍，这小观就逐渐破败了下去。”

叹了一口气，老道又接着说：“老道本是丹鼎派，可惜河西之人多信灵宝派，为了生计和支撑这个道观不倒，老道也只得学了些灵宝派的伎俩，去画符驱鬼，符水治病和超度斋醮之事。”

张承奉听得半懂不懂，在一边试探着问道：“清风老道，那你可知伏火矾法？”

清风道长眼睛一亮，说道：“张家小子，莫非你也是同道中人？伏火矾法乃是我派火法炼丹时，为了驱除丹中的毒性，才会采取的一种方法。乃是本派祖师清虚子在得到的孙真人配方的基础上改良而来。又如何会不知？”

“只是用此法极费炉鼎，为了驱除金丹中的过猛毒性，都是用伏火矾法来引发爆炸，丹中毒性自然随风四散，称为伏火，如此得到的金丹便是上上之选。只是每次炉鼎都会炸裂，甚是可惜。”清风道长又是一叹说道。

“道长果然是此道高手，小子佩服。那道长可知皂化反应？”张承奉喝了一口酒问道。

“造化？老道如何不知道，我道家依仗的便是这造化。其乃是天地万物本源之演化罢了。”老道也喝多了说道。

于是乎，张承奉和清风老道在这个简陋的房间里，互相探讨印证了好久这万物造化之术。

张承奉直到很晚才回药泉庄，幸好马伯知道他的去处，才没有派人四处寻找，但也着实唠叨了很久才放过张承奉。

通过马伯这个敦煌老人之口，张承奉确认了清风道长这个人，知道他算是他祖父张议潮的一个忘年交。

既然这个人没问题，那张承奉就不客气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和清风混熟了之后，跟清风提了让他住持药泉庄所谓炼化事务。

一来清风也不再需要每日出去装神弄鬼了，二来又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炼丹。

在一切花销只管找张承奉报销的承诺下，双方一拍即合，清风老道当天就搬进了药泉庄。

而张承奉给清风老道的主要任务就是继续生产肥皂和对石油的提炼进行前期研究。

张承奉可是从西桐拉回来的好多车的原油，不想办法利用起来就太浪费了。

张承奉又建议清风老道，让他找一些孤儿或者聋哑残疾儿童，收来做了道童，一方面帮助他干些搬药抬鼎的体力活，同时也可跟在老道身边学习一二。

张承奉终于从这些琐事中抽身出来，虽然没有他的参与，很多成果出来的会慢很多，但他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药泉庄不是。

张承奉很快就被使主张淮鼎叫回了敦煌，因为曹家已经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