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端午与球赛

时进五月，日近天中，端午即将到来，敦煌天气一天暖过一天。

自从那晚和父亲张淮鼎书房交谈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南行海西的汇报书状已呈了上去，听说有几位幕府僚佐有不同看法。

他们认为深入不毛，擅开边衅，与退浑各部争夺海西贫瘠之地，所得有限，实在是得不偿失。

再说如今退浑虽然四分五裂，互不统属，但是在归义军压力下是否会联合起来，甚至求援回鹘，那事情就失去了控制，归义军现在可顶不住回鹘和退浑的东南两面的联合进攻。

还不如安逸度日，只要丝路畅通，靠着丝路就可以与各方回易，赚取高额利润。

有的人喜欢安逸度日，有的人喜欢折腾，你是说服不了所有人的。

就比如粟特曹家和一些世家大族，张承奉百分百肯定他们不会喜欢张承奉的进攻性政策。

他们要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丝绸之路的通畅。

只要这条路通畅，能够让他们做买卖，他们不在乎国家情怀，民族大义，更不会在乎尊严。

至于和甘州回鹘的几次纷争，在张承奉看来，都是起因于丝路被回鹘切断导致归义军无法进行朝贡贸易。

史书上曹氏归义军和各方势力都搞好关系，大家一起和气生财。

最终结果就是河西的全面回鹘化，沦为了异域。

他们看不到几十年上百年之后的后果，但是张承奉能看到了。但那又有什么用？

因为反对的人众多，南进之策就被父亲暂时压了下来，留待日后再议。

不再理会这些烦心事，张承奉反而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这几日里使府前衙后宅一片忙碌。

张承奉问了马伯才知道，他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端午节做着各项准备。

不知不觉张承奉已经来到唐末近三个月了。

虽然素来不喜欢热闹，但是唐代的端午节，张承奉还是想要亲身感受一下的。

原来端午节归义军都是有传统习俗的，与中原却有些不同，其中尤其以比如说团粽、赐扇和献物为甚。

作为新任使主的张淮鼎对于能增进归义军上下级感情的端午民俗活动，还是格外重视的。

使主吩咐下来后，后宅厨房便早早地就集合了众多仆妇和丫鬟，一起动手做起了团粽。

团粽与粽子类似，都是用糯米所做，只是因为敦煌地处西北，没有南方生长的竹叶或者荷叶。

所以，归义军的团粽也就不用竹叶来包了，混以红枣红豆等物后，直接蒸熟后捣作一团，再压平切成一块一块的，故此才命名为团粽。

做好的团粽会在端午节当天作为零食，客人上门拜访之时都会端上来一块用以招待。

同时还要写书状，念祝词。

诸如：“幸逢嘉节，端午良辰。有慰同僚，何以申展，空备团粽，辄敢谘邀，状至幸垂过访。谨状。”

至于赐团扇，张承奉却是知道些，就是使府要给下面各级官员赐团扇，表示天气就要热了，给你把扇子扇风凉快些。

团扇都是事先由使府的作坊司工匠造好的，通常以细纸、柳枝等为原材料。

然后在端午前几日，还需要聘请写手，在团扇上面题写祝词。

诸如：“蕤宾膺候，端午今晨，伏蒙鸿恩，各赐团扇，愿扬仁风。某某等无任惶悚。”之类的祝词。

当然了，这些都是使府要做好准备的。

还有端午节前，做为下属官吏需要置办节日礼物给使主送礼示贺，叫献物。

比如张承奉就在衙署架阁库看到了历年献物书状。

其中就有当年紫亭镇使写给张淮深使主的贺状。其内容诸如：“酒伍瓮，麨叁硕。佑伏以蕤宾令节，端午良辰，辄申续寿之仪，用贺延长之庆。前件微甚少，谨充献贺之礼，尘渎威严，伏增战惧，伏乞特赐容纳，俯听处分。牒件状如前，谨牒。”

张承奉这才知道，敦煌的端午节贡物是酒和麨面，其实就是酒水和炒面。

端午献此二物的寓意，一来是欢聚庆饮，二来是为官长祈福延寿。”

。。。。。。

这些事情都用不到张承奉来操心，自有内宅司押衙和下属各个作坊使来负责操办。

悠闲自在的他现在就做两件事。

一个是练习马球，再一个就是常住药泉庄鼓捣肥皂。

说到马球，这可是大唐一直以来都非常流行的一项体育活动，可以说是人人趋之若鹜。

而敦煌等地喜爱打马球尤甚，每逢寒食，端午等节日都要在罗城的北校场举办马球比赛。

甚至有时候不是节日，也会举办一场观赏型的马球比赛。

比如说长安的天使来到敦煌册封职衔或者敕授旌节等重大庆典。

而尤其以端午节期间举办的马球比赛最是精彩，因为这不再是使府从押衙中选两队人打上一场，而是沙州和瓜州的球队比拼。

优胜者不但本州人人兴高采烈，引以为荣。就连使主都会有丰厚的赏赐。

因为父亲张淮鼎作为使主之后的第一场马球赛，故此，今次的端午节马球赛的赏赐将更加丰厚。

唐代敦煌地区盛行打马球活动，也与张议潮练兵有关。

因为敦煌畜牧业发达，自古出良马。

加上胡汉杂居，受胡风影响，几乎人人都是会骑马射箭的轻骑兵。

而打马球和射猎就是归义军训练轻骑兵的一种重要手段。

张太保当年就是以射猎、打马球来练兵，归义军力才逐渐强大，最后攻克凉州一统河西的。

沙州队是由从使府牙军和沙州军中挑选的押衙和兵将组成，其中每一个人可以说是骑术高超。

其中张承奉只认识押衙浑鹞子，牙军将头邓弘嗣。另三名是从沙州军选出的精锐。

经过五人几天的磨合和训练，现在球队可以说士气高涨，配合娴熟了。

打马球只用了半天时间，张承奉更多的时间是泡在药泉庄中。

药泉庄位于鸣沙山中，药泉旁，作为张承奉的秘密实验室是相当理想的。

只是旁边不只有药泉庄，还有一处古庙，只是不知拿来做什么用？张承奉忙作一团，一时也没有细查。

马伯购买的大量肥皂原料都已经送到了这里。

一共有数百斤的羊油，几十斤的石灰和石碱。

水是不缺的，旁边就有药泉水，也就是后世的月牙泉。

这几天张承奉又逐渐摸索改良了制作配方和流程，节省了原料，加了酒，制作出的肥皂硬度大大提高。

最开始还是张承奉亲力亲为，后来配方和流程固定下来后，马伯都可以监督下面的仆人来进行制作了。

几天时间下来，药泉庄的库房中已经堆满了数千块肥皂。

为了以防万一，张承奉甚至禀告了父亲，调来了一队牙军过来守卫药泉庄。张承奉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药泉庄是祖父张议潮当年建的一处庄园，此庄旁边的药泉号称有“三宝”：铁背鱼、七星草、五色沙。

其中铁背鱼，以鱼背呈现黑色其脊背形如铁片而得名，此鱼肉质鲜美。

而七星草乃是一种中药，能治疗咽痛、水肿、痈疮肿毒。

药泉旁边的沙子也非常独特，有红、绿、白、黑、黄、五种颜色，在阳光照耀下，呈现出五彩缤纷的颜色。

因此，祖父张议潮最喜欢闲暇时间来此居住数日，坐在泉旁垂柳之下，欣赏着五色沙，再钓出几尾肥美的铁背鱼，用药泉水煮成鱼汤，再放入几株七星草。

一碗鱼汤下肚，就算有多么郁结的心情也会变得好将起来。

这或许就是他老人家五十八岁率众起义，十年间驱逐吐蕃，横扫河西，回归大唐，又表忠心阖家长安为质而仍能活到七十多岁的原因吧。

张承奉今日难得有空闲，又身处后世的名胜月牙泉，怎么能不绕着庄子走上一走。

走了半圈，张承奉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这祖父修建的庄子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并没有完全占据了整个鸣沙山下的这块小小绿洲。

好像旁边还有一处院落，里边还有一些建筑的屋顶从院墙之上漏将出来。

张承奉不由得好奇起来，信步沿着药泉庄院墙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