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至

至，字幼幾^①，洛阳人，曾之子也^②。曾开元间与苏晋同掌制诰^③。至，天宝十年明经擢第^④，累官起居舍人，知制诰^⑤。从幸西川^⑥，当撰传位肃宗册文^⑦，既进稿，玄宗曰：“先天诰命^⑧，乃父所为，今兹大册，尔又为之。两朝盛典出卿家父子，可谓继美矣^⑨。”大历初，迁京兆尹^⑩，以散骑常侍卒^⑪。初尝以事谪守巴陵^⑫，与李白相遇，日酣杯酒，追忆京华旧游，多见酬唱，白赠诗有云：“圣主恩深汉文帝，怜君不遣到长沙^⑬。”至特工诗，俊逸之气，不减鲍昭、庾信^⑭，调亦清畅，且多素辞，盖厌于漂流沦落者也。有集三十余卷，今传。

【注释】

①幼幾：据考，也有文献称其字幼邻。

②曾：即贾曾，河南洛阳（今属河南）人，授中书舍人，以其父名贾言忠，与“中书”谐音，坚辞不就，改谏议大夫、知制诰，与苏晋同掌制诰，均善文辞，时号“苏贾”。

③苏晋：雍州蓝田（今属陕西）人，先天年中为中书舍人，与贾曾同掌制诰。制诰：皇帝的诏令。

④天宝十年：据学者研究，贾至当是天宝元年（742）明经擢第，辛文房误。明经：科举考试常设科目，先考帖经、墨义，然后经问大义十条，答时务策三道，录取额多于进士。

⑤知制诰：官名，掌起草诏令，原为中书舍人之职事，后以他官为之称为某某官知制诰，如翰林学士知制诰，则称“内制”，以他官为知制诰则称“外制”。

⑥西川：方镇名，剑南西川节度使的简称，治所在今四川成都。

⑦册文：诰命文体，这里是立册，即立册太子登基的诏命。

⑧先天：唐玄宗年号（712—713）。

⑨继美：承继前人的美德。

⑩京兆尹：官名，京畿地方行政长官。唐开元初改雍州为京兆府，以亲王领雍州牧，改雍州长史为京兆尹，增置少尹，以理府事。

⑪散骑常侍：官名，在皇帝左右，掌侍从规谏，以备顾问应对。唐分置左右散骑常侍，分隶门下省和中书省，并从三品。

⑫巴陵：郡名，唐代一度也称巴州、岳州，治所在今湖南岳阳。

⑬“圣主恩深汉文帝”两句：选自李白《巴陵赠贾舍人》，诗句意谓唐肃宗这样的圣明之主对您的恩情深过汉文帝对贾谊，他可怜您只把您贬谪到岳阳而不像您的祖先贾谊那样，一直被贬谪到长沙。这当然是反讽，但也说明李白对贾至的同情和对他才华的肯定。汉文帝，即刘恒，高祖刘邦庶子，吕后死，大臣周勃、陈平等诛除诸吕，拥立为帝，推崇黄老思想，轻徭薄赋，省去苛刑，与其子景帝统治时期合称“文景之治”。

⑭鲍昭：即鲍照，字明远，东海（今山东郯城）人。久居建康（今江苏南京），为临海王前军参军，被乱兵杀害。诗挺峭跌宕，七言最富独创，对唐人七古有积极影响。庾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今属河南）人。梁元帝时出使西魏，梁亡，留于北朝。善用各种诗歌体裁，集合南北文学之大成。

【译文】

贾至，字幼幾，洛阳人，是贾曾的儿子。贾曾开元年间与苏晋共同负责撰写皇帝的诏令。贾至，天宝十载（751）考中明经科，累积做到起居舍人，掌管撰写皇帝的诏令。随从唐玄宗逃到西川，要撰写传位给唐肃宗的立册诏令，已呈进草稿，唐玄宗说：“先天年间我登基的诏令，是你父亲写的，今天这样的立册大文，又是你来撰写。两朝登基盛典的诏令都出自你家父子，可以说你能继承你父亲的美德啊。”大历初年，升任京兆尹，以散骑常侍的官衔去世。一开始曾因事被贬谪到巴陵，与李白相遇，每日酣饮杯中酒，追忆长安曾经游玩之地，有很多体现在两人来往酬唱的诗歌中，李白赠给贾至的诗中有这样说的：“圣主恩深汉文帝，怜君不遣到长沙。”贾至特别善于写诗，清俊飘逸的气势，跟鲍照、庾信相比也不弱，格调也清新畅朗，而且很多是朴素的隐逸文辞，大概也是厌倦于漂泊流浪、沉沦陷落的人啊。有集子三十多卷，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