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言:观照乱世的张爱玲

用“临水照花人”这样的形容来描述张爱玲,真是太贴切。她的文学气质,犹如她自身的性格那般,让人隔着江湖河海地看着,那么遥远、那么朦胧、那么美。这种美,只能远观,却有卓尔不群的意味。这样的女人会用文字来跳舞,但这舞跳得太过华美和高超,反而没有合适的舞伴来与其共舞。没有伴侣的舞蹈,便只能孤独地展示。

再如何表达,也只能是一场寂寞的个人狂欢,但这又能怨谁?张爱玲的性格就是孤傲和敏感的,她不屑与人共舞,同样,张爱玲融不进任何一个群体,包括她所爱的人。对于“爱人”这件事,实在是难为她了。张爱玲只擅长“自恋”,或者用自己理所当然的方式去爱对方,但无法用对方接受的方法去爱。这种爱,逆心的难受,却又无法感动对方,也不被接受。

如果女子都活成“张爱玲”的话,那么,她们往往婚姻和家庭都不会幸福,原因是,不切实际的生活,反观即是另一种“空”。因太自爱而无法去爱别人,只知施与而不懂对方的需求,这就让“施与”成了负担。

张爱玲的文学作品中,处处渗透出“我爱你,但与你无关”的气息。她用冷毅的眼光细细看待这个世界,并用重墨将看到的这个世界以及体会到的人情冷暖,都细致入微地表达在文学中。

张爱玲的小说语言,大量运用了比喻、反讽、对照等修辞手法。她用浓郁的色彩描写来烘托场景气氛,让读者通过视觉来感受作品中的人物。比如《金锁记》中那一段:“长衫搭在肩上,晴天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裤褂里去,哪儿都钻到了,飘飘拍着翅子。”这就让读者从人物阴沉压抑的环境中感受到爱情破灭的现实。这段文字精练动人,“鸽子”钻进裤褂,就像是吹凉了的人心,既生动又自然。

在她的作品《茉莉香片》中,都是悲观的角色。聂传庆从小就没有得到父爱,所以他一直就是个怯懦的男孩,有三分像女孩子,是个心怀仇恨的人;《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她通过讲述佟振保的情史,来展示两性之间对恋爱和婚姻的差别;《色·戒》中,王佳芝通过美人计杀害易先生,最后却发现自己爱上了易先生,放走易先生后,她却惨遭杀害;《倾城之恋》里,白流苏在离婚后,因为受不了家里人的排挤,想通过嫁给范柳原改变现状,最终因战事而如愿以偿。

张爱玲的散文具有其独特的语言个性,对人情世故和千家万户的刻画达到了一种令人望尘莫及的高度。她冷静的笔调散发出的那股孤独和苍凉感,令读者潸然——这也构成了当时文坛上不同于主流语境的另一种风格。在《烬余录》中,她通过女性的视角描写周遭的一切,着重场景现实感的细节展现,表现生活的原生态。如《谈音乐》《谈舞蹈》《更衣记》《谈画》《谈看书》中描写关于某种事物的看法,她对服饰的解说、电影戏剧美术的评论、读书心得、创作自白……全是信手拈来。此外,一些亲朋好友的话语记录和往来书信,都贯穿在张爱玲的散文之中,这些也是她对日常生活的关注,对历史的独特看法以及对人生独特的感悟。

张爱玲的文学作品别具一格,具有典型的个人气质。这令读者着迷,阅读时犹如窥探一位远远生活在缥缈之处的女子,有时让人欣喜,有时让人失落,更多的时候是在阅读人世间的悲情。张爱玲笔下那许多的人物,比如白流苏、曼桢、娇蕊、曹七巧等等,都有着共性——敏感忧伤、自私冷漠,但表现出来的就是现实的真实性。

她以第三人称的视角来描写小说中的世界,也是用一种全知的视角来叙述,虽然没有掺杂太多个人情感,但感情基调悲凉。除了小说《倾城之恋》以外,她其他的作品均以悲剧结尾。她笔下的女性人物都像是她本人的化身。从她们身上,可以映射出当时背景下的女性具有的悲惨命运。

有人批评说,张爱玲小说中的悲凉色彩太严重。她以女性为主角,描写爱情、婚姻、家庭以及生活的琐碎之事,却揭示出生活的凄凉、辛酸与无奈。她的小说为何如此悲凉?看看她的家庭就知道了。她出身名门,可是这出身并没有给她带来幸福,而是她悲剧的开始。张家是封建贵族家庭,随着朝代的更迭,张家迅速败落下来,子孙们也不务正业。在1920年张爱玲出生的时候,张家已一天不如一天。张爱玲7岁开始写小说,12岁开始发表作品。1943年发表的《沉香屑·第一炉香》让她成为沪上最受欢迎的女作家。她的生母与父亲离婚后,出走海外。父亲是冷酷无情的,继母又是刻薄凶恶的,这些都令她对人生产生了消极的看法,使小说充满了悲凉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