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没有多虑,一夜没睡脑子昏昏的,整个人都跟蔫儿了似的,跟着店小二就上了二楼,并且嘱咐一个时辰后上来敲门。
楚云的厢房是最西边的一间,她醒过来的时候橘红色的夕阳正从西边的窗里照进来。
楼下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还有混乱的争执声。
楚云眉心一跳,翻身下床,往外头走。刚开门,便从楼下飞上来一只彩镖,楚云侧身躲过,看着它飞进房间,牢牢射进墙里。
大堂里打斗不断,几位师兄师姐还没有回来,齐瑾跟黎远书大约也没摸清楚情况,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楚云拉过躲在柜台下的苏筌,“怎么回事?”
“世家打斗。”苏筌说着要把楚云也拉进来,让她躲一躲。
世家打斗。
楚云好像有点印象,南诏有两大世家分别是时家和袁家,两大世家祖上原是一家,后来子孙不睦便分了家改了姓,此后一直纷争不断。
苏筌解释:“他们两家最近在争夺南诏第一世家的名号。”
楚云嘀咕:“为什么最近争夺?以前怎么不争夺?”
刚说完又觉得自己像个杠精。
苏筌眼神暗了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
就在此时,一记暗针向她肩上飞来,楚云闪开,站起来看向针射过来的方向,于媛嚣张地对着她瞪了一眼,转而搂住秦湘的胳膊,秦湘面色淡淡地回看她一眼,显然是默认的。
原书里讲,秦湘对原主真正起杀心是在楚云爱慕上齐瑾之后,但没想到秦湘居然这么早就开始想杀自己了。
原来的楚云可能顾忌同门情谊,但现在的楚云并不在乎。
她从打斗正激烈的两拨人中穿过去,下一秒就站在于媛面前。
那两拨人骤然也不打了,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楚云,面色诧异。她从他们刀剑下迅速闪过的时候他们只隐约看到一个移动的影子,修炼竟已高到如此境界。
秦湘面色也变了变,早知楚云天赋极佳,却没想到修为竟高出自己这么多,可从刀剑中随意穿梭并且毫发无伤。
楚云捏住于媛的胳膊,刚要用力,齐瑾快步走了过来,“小师妹,你做什么?”
于媛可怜兮兮看向齐瑾,向他求救,“大师兄,她想杀了我。”
楚云手下隐隐发力,却还能若无其事地对着齐瑾笑,“大师兄这是要英雄救美啊。”
秦湘面色一僵,闪过不悦,楚云刚巧瞥到,嘴角微勾,手下继续用劲,“咯吱”一声,于媛胳膊脱臼了,立马哭起来,“大师兄,快救我。”
没等齐瑾出手,楚云已经迅速松开了于媛的手,“三师姐跟我不熟,恐怕不了解我,我脾气在诸位师兄师姐中最是暴躁不过了,三师姐下次别犯傻了。”
楚云一张脸白的不正常,看起来异常虚弱,语调又轻轻的,毫无杀伤之力,完全不像前一秒还想杀人的那个楚云。
楚云说完又瞥了眼秦湘,传声过去,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我不是皇族女,不守皇族规矩,不怕皇族人,我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你死的安安静静”
秦湘故作镇定,手掌握拳隐隐颤动。
楚云这模样跟在山海阁中之时完全不同,在山海阁中时,她温温顺顺除了修仙之事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有时候被明里暗里地数落贬低她也不管,但是现在没了师门的约束,她就像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对着敌人就一顿猛咬。
秦湘简直痛恨自己没有趁几年前她还小就杀了她。
于媛眼角挂泪,却不敢再放肆,抽泣着不说话,黎远书有医术在身,便在一边为她接骨。
时家与袁家的少当家此时也顾不上跟对方纠缠,立马争先恐后地围到楚云身边,“请问阁下哪门哪派?”
齐瑾正巧站在一边,轻咳了两声,端起大师兄的派头,“在下山海阁大弟子齐瑾,听从师命率诸位师弟师妹下山历练,失了礼数叫各位看了笑话,实在抱歉。”
这话一出两边人都面露惊喜,“竟是山海阁弟子,如此我们便都有救了。”
楚云问道:“南诏有何祸事?”
时家少当家时故挡在袁家前面,“此话说来话长,借一步说话。”
袁家立马拦住,“山海阁弟子奔波劳累,可去袁府小憩片刻,不甚荣幸。”
齐瑾皱着眉,还在犹豫,门外两列精兵开路,整整齐齐列队站定,为一人踱步进来。
来人外套藏蓝丝绸锦服,脚踩暗褐踱金高靴,左手尾指一环透绿白玉戒,腰间一枚暗红水滴状玉佩。
是裴瑜。
“听闻山海阁弟子远道而来,本王备了盛宴,前来相迎,望各位赏脸。”
裴瑜一进来,袁家和时家都不敢再放肆,乖乖地站在一边。
早已听闻裴瑜名声,齐瑾客气地道了声,“有劳五爷。”
*
裴瑜果然摆下盛宴,名贵菜品数不胜数,大多是南诏特有。楚云纵使在现代算是见过世面的,此时也忍不住低叹道,“五爷好有钱。”
于媛轻蔑地看她一眼,但思及白日里受的苦也不敢多刻薄什么。
秦湘倒说:“小师妹喜欢就多吃些。”
楚云笑着给秦湘夹了一块野生蛇肉,“大师姐也多吃点。”
秦湘的脸色顿时白了白。
裴瑜准备的菜是很好,但是过于丰盛了,野味太多压根吃不过来,而且在楚云眼里,丰盛跟能吃是两回事。
她不敢吃野味。
显然秦湘也不喜欢。
王府厢房都在西院,依旧是两人一间,桌子上甚至细心地备好了点心与茶水。
权姝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小师妹,五爷是个好人。”
《入魔》里面也是极尽笔墨来夸赞裴瑜,说得比前期的原男主齐瑾都要好上三分。
楚云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提醒道,“五师姐你不是说要减肥吗?”
权姝咀嚼的动作一愣,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今日走的路也不少。”
楚云笑了笑没说话。
楚云这夜翻来覆去到了丑时都没睡着,权姝倒是睡得沉沉的。
南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时袁两家无端要争个第一世家,城里虽看上去是一副安居乐业的好光景,但其实路边诸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有——
楚云骤然背脊发凉。
她听见了女子呜咽声。
在宁围镇的时候,她只当驿站老板说的是传闻,却没想到是真的。
楚云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刚打开门准备去看个究竟,一阵邪风吹过来。
玉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黑眼圈重的很,精神看上去很不好,语气也很不好,“孤睡不着了。”
楚云:关我屁事。
玉烬蛮不讲理:“都怪你。”
楚云小心翼翼地转身合上门,试图安慰他,“魔君,失眠很正常的,别太焦虑。”
这下玉烬又像是被踩了小尾巴,眉毛一竖,“孤哪里焦虑了。”
楚云无心与他纠缠,这时又是一声隐忍的呜咽,楚云心下一凛,竖起食指比了噤声的手势,往东院走去。
玉烬反正睡不着,也跟着走上去,走至漆黑小路生出几分不满,“这树上既然挂了灯怎么也不点着,也忒小气。”说完就胳膊一抬,瞬间整个王府都亮堂了。
楚云看得目瞪口呆,气得不轻,“大哥,咱们偷偷摸摸的就别这么嚣张了行吗?”
玉烬心情不错,又抬手全给灭了。
但覆水难收——
值班的首领和小厮已经被这骤然的光亮吵醒了,顿时整个王府沸腾起来。
“是谁?”
“是小贼?”
“强盗?”
“是魔族人!”
于是最后以魔族侵犯定论。
楚云听得目瞪口呆,这...也行?
看着玉烬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楚云其实有点抱不平,“你们常常来这里啊?”
“没有。”
“那他们...”怎么把话说得这么溜?
“欲加之罪。”玉烬仍旧一副淡定的模样,看不出一点难过。
楚云拍拍他的后背,聊表安慰。
玉烬背脊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楚云,“你...”
楚云怕遭受无妄之灾,连忙伸手解释,“我碰的是你的衣服,可没碰到你。”
玉烬看她一眼,忽然转移话题,问道,“孤今早给的药服下了?”
“都抹在小腿上了,伤好的很快。”
玉烬一顿,“那是清散药。”
清散药,传说中的神药,可治百病,服下后神清气爽,修为大增。楚云抬头看看玉烬,又低头看看自己这条顿时身价倍增的小腿,恨不得立刻俯下身往小腿上舔两口。
脚步声渐近,玉烬拉着楚云的衣袖一角闪身躲进假山,刚进去玉烬就放开她,嫌弃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双手。
楚云暗道不好,“若是他们去了厢房逐一检查,就会发现我不在。”
玉烬抱着肩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低头觑她,“与孤何干。”
楚云早知这是个不靠谱的,准备出去自己单干,偷偷溜回厢房,玉烬骤然道,“山海阁教过变术么?”
楚云一愣,她曾经在禁书区看过一眼。
玉烬从楚云的表情上顿时了然,叹了句:“山海阁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说完玉烬便搭上楚云的肩,一起大摇大摆往外走。
楚云大惊:“你疯了?!”
前面走近一队人,他们彻彻底底暴露在他们视线范围内,楚云心里直呼完蛋,被发现跟魔尊站在一起便一定会被认定是魔族内鬼,到时候又要走上原主的老路了。
眼见着他们直直走过来了,下一秒却又跟没看见楚云玉烬似的,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穿过,“去西院客房检查一下。”
“是。”
楚云惊疑道:“这是什么法术?”
玉烬道:“隐术。”
好家伙,又是一道山海阁的禁术。
玉烬变出一张云床来,没管楚云愿不愿意,拎着她衣领就上去,“孤累了,走不动了。”
楚云:您...牛!
云床自然比走路要快些,到了院子里,玉烬脚一伸,就把楚云踹了下去,直直摔在了泥里。楚云回瞪他,他却潇洒地摆摆手让云床载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