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种种

我从上海市档案馆所藏浙江兴业银行档案中，寻找到了一些该行早年内部管理方面的零散史料，从中亦可窥见一斑。细读这些史料，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浙江兴业银行的各项管理，尤其是内部管理，通过一系列规章制度的建立，实际已经形成了一个较为严密的体系。

戒约

早在该行总办事处1916年制定的内规中，即订有“戒约”专章，其中的主要内容包括：①职员遇事务之未经专条明定，或虽有专条尚待斟酌，及事关重要者，应商明总办事处办理。②职员就职后不得兼营同等事业。③薪水按规程定期支发，此外不准有透支及暂欠各账。④职员对于行务应守秘密，不能以文件、簿册示人或泄漏主顾与本行往来状况。⑤职员不得向本行及本行往来商家以各种名义挪借款项。⑥职员不得以他人名义及别号、记名、堂名在本行私作交易。⑦职员不得以别号、记名、堂名为人作保向本行借放款项。⑧职员除办理行事外，不得用本行名义为人绍介及担保。⑨职员应尊重品格，服从规程，不得有违法之行为。⑩无论何人对于来客须谦和相待，不得倨傲不恭。⑪职员于职务上遇有过误及不合定章使本银行受损者，应由关系人员负赔偿之责。⁽¹¹⁴⁾对于任何一家银行而言，行员利用职务之便私做交易，包括挪借款项、为人介绍及担保，以及泄露本行秘密等，都是绝对不能允许的，这些自然也成为“戒约”的重要内容。

1922年11月27日，由该行董事会议议决施行的《浙江兴业银行行员服务规程》，更是对员工的行为规范作了进一步明确。与此前的“戒约”相比，该规定更多从正面强调了行员的处事规则，如处理事务须诚慎勤勉，须守上下之秩序，崇尚简朴等。该规程全文如下：

第一条　本行章程及各种规则事例，行员须完全遵守。

第二条　行员处理事务须诚慎勤勉。

第三条　行员须守上下之秩序，互尽亲睦协和之旨。

第四条　行员须崇尚俭朴以敦重其品格。

第五条　行员对于来客须谦和相待。

第六条　行员不得有一切违犯法律并有损本行名誉之行为。

第七条　行员就职后不得兼营同等事业。

第八条　行员就职后非经董事长之许可，不得兼他项职业。前项许可之范围，以不妨碍本行职务者为限。

第九条　行员对于行务应守秘密，不得以文件、簿表等示人，或泄露顾客与本行往来状况。

第十条　行员不得向本行宕欠款项。

第十一条　行员不得以他人名义及别号、记名、堂名在本行私作交易。

第十二条　行员不得以别号、记名、堂名为人作保向本行借放款项。

第十三条　行员不得以本行名义为人介绍及担保。

第十四条　行员不得为买空卖空及一切投机事业。⁽¹¹⁵⁾

该行于1920年代初期制定的《浙江兴业银行劝惩规程》，至今看来，依然具有相当的借鉴意义。该规程对各项奖励和惩戒的种类及实施条件等，都作了较为具体的明确，并强调了分级管理的基本原则。其中，“年资加俸金”对稳定员工队伍的重要意义，自然不言而喻；抚恤政策的实施，则体现了细致的人性关怀；而相应的惩戒条款则充分表明，一旦违规违纪，付出的成本也是相当巨大的。该规程全文如下：

一、行员奖劝及惩戒除另订特约者外，均照本规程之规定。

二、甲等行员之奖劝及惩戒，由办事董事提交董事会议决之；乙等行员除惩戒中告诫一项，总办事处由书记长，各行由经理施行外，余均报由办事董事定之；其他行员，总办事处由书记长，各行由经理定之，报明总办事处。

三、奖劝分为四种：（一）褒予金；（二）年资加俸金；（三）退俸金；（四）赒恤金。

四、年资加俸金，于总办事处及各行薪水项下支给之；褒予金、退俸金、赒恤金，于章程第节规定酬恤公积项下支给之。

五、有左列情事之一者得给褒予金：

（一）设计或发觉本行能受重大利益或免重大损失者；

（二）遇意外事变，能保全本行者；

（三）准给事假三十日，未告假者。

六、褒予金除前条第三项按日照加薪水外，第一项、第二项由办事董事提交董事会议议定之。第三项，甲等行员不适用之。

七、年资加俸金依左表定之：

八、年资加俸金得照最近所支之薪水数目计算，为一次之支给。

九、年资加俸金须扣足日数，如经过各年中有请假逾额者，应累年并计补足之，始得照支。

十、年资加俸金应以二分之一作定期存款，非存至受第二次年资加俸金时，不得提取。

十一、有左列情事之一者，得给退俸金：

（一）直接因公成为残废、不能任事者；

（二）在本行继续至十二年以上、年满六十岁、本行认为衰老不能任事者；

（三）在本行继续至十二年以上、退职出于本行之意、并非因有过失者。

十二、前条第一项、第二项，至多照退职时原支月薪之半，按月支给，至其病状回复或死亡之日为止。第三项至多照在职时所实得薪水总数百分之十二为一次支给。如衰老退职后就有他处职务者，退俸金应停止支给。

十三、按月支给之退俸金，由总办事处出具凭折付与。退职者按照凭折内载明支给日期，向指定之总分支行领取之，不得透支，并不得以凭折向本行或他处抵押借款。

十四、受退俸金者不给赒恤金，但因残废及衰老退职至其死亡之日为止，所受退俸金尚不足应得赒恤金之数者，得找补之。

十五、在职满一年以上而死亡者给赒恤金，一次支给。

十六、在职六年以下者，赒恤金照实得薪水总数百分之五支给，嗣后满六年加百分之五，加至百分之三十为止。行员家不在本地者，死亡时得另给丧费，照川资加倍支给。

十七、直接因公死于非命者，由办事董事提交董事会议议定之。

十八、行员退职后复入本行者，其年资及薪水除残废仍以继续论外，余均自复入本行之日起算，前资不得并计。在病假中日期除六个月外，不得并入年资内计算。

十九、年资加薪及未给事假者之加薪，均不得并入实得薪水内计算。

二十、惩戒除涉于民事刑事范围依法起诉外，其余应照情事之轻重酌定之，分为三种：（一）告诫；（二）罚薪；（三）解职。

二十一、一年中受告诫至两次仍复违犯者，照罚薪办理；罚薪至三次仍复违犯者，照解职办理。

二十二、受第一种或第二种惩戒者，本年不得受褒予金；受第二种惩戒者，得于本年应得之花红减少之。

二十三、罚薪及减少之花红，每年于章程第节规定赒恤公积项下收入之。⁽¹¹⁶⁾

再来审视该行制定的《浙江兴业银行旅费规程》，其对于公务出差的安排固然标准明确，便于执行；即便对于给假回籍者，考虑也很周全。行员未携带家室者，如在职满一年后告假回家探亲时，每年可报销一次旅费；这里的旅费概念，不仅有舟车费，甚至还包括了膳宿费。这样的设计，不可不谓之细心周到，充满关怀。该规程全文如下：

一、准给旅费者限于左列二种：（一）因公出外者；（二）给假回籍者。

二、旅费之种类如左：（甲）舟车费；（乙）膳宿费；（丙）因公日用费；（丁）邮电费。

三、旅费自出发之日起、事毕回行之日止，除舟车、邮电费外，余均按日计算。途中因私事逗留或迂道者，其所经之时日均不得支给旅费，已支者扣算之。

四、行员支给旅费，除舟车费依表按等支给外，其膳宿费、因公日用费、邮电费，均准实用实支。

非甲等行员如有重要公务或携带各行要件者，亦得比照甲等支给，但应将实情报明总办事处核准。

五、行员因公旅行，如经过或到着地为本支行所在者，准在行膳宿，惟不得再支膳宿费。

六、旅费于出发时先将约数送由书记长或经理核定签字后，至庶务处暂支，回行时开列清单，并连同各种收据，交由书记长或经理复核签字后，得向庶务处清算，有余缴还，不足补给。

七、行员因公出外至他行所在地，非先经原行核准给有凭信并函知他行者，不准向他行支取款项。

八、行员因事互调或聘用来行者，得支给旅费。

九、行员未携室者，在职已满一年告假回家时，得支旅费中舟车费、膳宿费两种，每年以一次为限。

十、全年并未告假回家者，不得支给旅费，其加薪办法另于劝惩规程内规定之。⁽¹¹⁷⁾

说到给假，这里恐怕不能不提及该行专门制定的《浙江兴业银行给假规程》。一方面，该规程对全年的例假日进行了事先的安排和告知，对事假、病假、特假等适用情形以及审批程序等，也都作出了明确的规定；另一方面，对给假后的工作安排也提出了非常严格的要求，如给假时即特别强调必须有人代理或监理。此外，对违犯规定的处罚也相当严厉。该规程内容如下：

一、本行给假分下列之二种：（一）例假；（二）告假。

二、例假之日如左：星期日、端午、中秋、本行成立纪念日（阴历九月初九日）、国庆纪念日（阳历十月十日）、元旦，以上各日给假一日。春节，阴历除夕起，给假五日。

各行于上列例假日外，有因各该地之通例而休业者，亦得照例休假，报明总办事处。应给例假之日，各行因营业关系仍照常办事者，准其扣抵限度外之事假日期，办事半日者准扣抵半日。

三、告假分下列之三种：（甲）事假；（乙）病假；（丙）特假。

四、行员告假，须先缮具告假条陈明事由，总办事处由书记长，各行由经理核准，始得离职。

五、行员告假时，其职务须先商由同人代理或兼理，于告假条内注明之，并应得书记长或各行经理之认许；无代理或兼理者，以旷职论。

六、在行务忙迫时，如系事假，总办事处书记长、各行经理得拒绝其告假或酌减假期。

七、事假，书记长或经理认为非紧要者，得照前条办理。

八、同部或同股之行员，非有紧要事故，不得有二人同时告假。

九、事假全年总计至多不得过三十日，到行不及一年比照减算，过此限度者，按日扣除薪水。一年中薪水前后数目不同者，在何月逾限，即照何月薪水扣算。

十、行员未携室者于前条限度外，其往返在途日期得计日另加，但每年只以一次为限。

十一、事假日期内遇有例假各日，得除出不计。

十二、凡迟到及早退，积满分数至二百十分者，作事假半日；加多则累计，于年终汇计之，不足半日不计。

十三、病假得照第九条限度外另计之，但请病假延长至三日者须提出医生诊察书，送由书记长或经理鉴定之。

十四、本人婚娶准给假十五日，有父母或承重之丧准给假三十日，均作为特假，得在前第九条限度外另计之；如家不在本地者，其往返在途日期按日另加。

十五、准假者，由书记长或经理盖章于假条上，交文书部或文牍科记入告假簿；在各行者每月应造告假月计表，截至年终汇造告假年计表，报告于总办事处复核之。

十六、无故不到亦不请假者，作旷职论；全年积至三次者，照劝惩规程第二十条第一项办理。

十七、事假延长至三个月、病假至六个月者，除乙等行员总办事处应由书记长，各行由经理报明办事董事核定外，其余行员由书记长及经理辞退之；但有特别情形，报经办事董事核准展期者，不在此限，惟薪水停支。⁽¹¹⁸⁾

有些具体规定，如1923年修订的《当值规程》，即便以今天眼光看来，制定得也是相当周密的。所谓“当值”，即是银行为了保证安全及应对突发事件而安排的值班。既然作了当值的安排，就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谁来值班，值班者有何权力，需要做什么，值班的时间安排，又由谁来检查督促，以及如何补休及适当的经济补偿等，都有相当细致周到的安排。该规程全文如下：

一、例假日值日及每晚值宿人员，各行得各自酌量就地情形，指派并定其次第。

二、庶务股至少有一人常川驻行，执行应办事务。

三、前二条派定之人员姓名及其轮值次第，开单报告总办事处。

四、当值员有不得已事故，不能临值时，须先委托相当代理人。有事欲迟到者，亦须委托代理人，经其认许后，方得不到或迟到。

五、当值员有指挥执行下列各项之权：甲、遇有天灾事变，得便宜处置并设法联络报告。乙、预筹防免灾害，及注意公众卫生。丙、函电之收发有紧要者，随时送总务部长或经副襄理。丁、管理依时锁门及熄灯。

六、当值员备当值日记，纪载左列各事，于当值完毕后交总协理或经理阅看：甲、关于行务，来行者之姓名或电话，须纪载其事由。乙、发生之重要事件。丙、夜间在法定时间以后回行者之姓名。丁、附记当日气候及温度。

七、值日之时间，自上午八时起至下午五时止。值宿自下午五时起至翌日上午八时止。夜间十时三十分锁门，十一时熄灯。

八、各行如不附设宿舍，或按照该地营业上惯例，其锁门熄灯时间得酌量提早或迟延。

九、总协理、经理随时稽查当值中当值情形，或派员稽查之。

十、当值员例假值日，作办事一日论；每值宿两晚，作办事一日论。其并未委托代理人不临值者，以旷职论，除不得列入第十一条积算日数外，并适用给假规程第五条、第十六条之规定。

十一、当值员值日值宿，至年终积算日数，报告总办事处，准其扣抵限度外之事假日数；其无事假者，除照劝惩规程给予褒予金外，仍得按日照给薪水。

十二、庶务股常川驻行之员，每届年终加给薪水一月。其有数人轮替常驻者，就其中月薪额较高之数，按人数分给之。

前项及第十一条所给之薪水，均不算入实得薪水之内。

十三、庶务股常川驻行之员，除照前条第一项加薪一月之办法外，不适用第十条前段之规定。

十四、本处十二年份通字第十五号、第十七号，原定当值规程及补订四条均废止之。⁽¹¹⁹⁾

当然，有了制度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如果制度不能很好落实，仍然可能给银行带来实际的经济损失，甚至可能会引发案件。

试举一例。1920年1月下旬，申行向总办事处提交了一份报告：

兹启者。十一月十三日，敝处向交通银行往来洋户支取洋五万元，言明须庄家封箱银圆，以免临时看洋匆促，旋由交通行取出内有久和庄封箱洋壹万元。敝处照普通习惯，仅察阅箱数、封条点收，并嘱久和庄派人来行加封。事隔数日，敝行即令久和派人来行开箱，以便估看，忽发见箱底两旁缺少四百六十六元之数。当时敝处责成久和，而久和坚不承认，谓封箱银圆缺少，汇丰银行曾经有此纠葛，后由钱业公会发过通告，凡封箱银圆，均须由收受之家逐封秤过。敝处当时未曾一一过秤，仅照习惯办理，固欠周密，但细点缺少之数，均系交通行废币填补，其弊即在久和与交通，与敝行本不相关。旋以私人资格与交通行钱新之君谈判，钱君允予调查，惟事关名誉甚大，一时不易得其真相，即由久和与敝行私人交谊商洽，将此款各半分认，业经办妥。经此之后，惟有令收支股格外谨慎，以期周至。此项分认之数二百卅三元，拟付入杂损益户，尚祈核示为幸。⁽¹²⁰⁾

按照当时上海钱业的业规，封箱银元虽不需逐枚清点，但仍须逐封一一过秤，但申行当事人仅仅依照银行老习惯，只是查阅了箱数和封条，这实际上是为有意作弊者留下了可乘之机。从表面看，这起事故的造成，或可归咎于相关工作人员的偶然疏漏或不够谨慎，实际却反映了制度落实和执行过程中的不够到位。好在缺失银元的数额不算太大，这一事件的最终解决，是浙江兴业银行与久和钱庄以“私了”方式，各自承担了一半损失。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1920年12月18日，申行向总办事处转报了该行货栈上报的一起事件：

昨接本行货栈陶主任来函报告，谓敝栈于本月二号因顾客来出货，发觉二层楼失窃湖丝一大包，照时价值元七百两。当经查得二层楼前面洋台有人上落痕迹，必有人串通管门巡捕所为，因即报告捕房派探查勘，苦无破获之法。旋经勒令工头追究小工，始据小工戴宜和说，旬日之前管门巡捕倪春生曾向渠询问，丝包之内可否用棉纱换出，渠推不知等语。敝栈并查问巡捕倪春生是否果有此说，始犹强辩，继乃吐实，为小工周二所偷，伊虽知情，并未得贿云云。巡捕为防窃而设，今串同偷窃，尚云未曾得贿，其谁信之？一面将巡捕倪春生送交捕房看管，一面勒令工头将周二查获，并交捕房讯供。复经周二攀出茶房任阿纪同谋，因亦指交包探带去归案并究。本日已由公堂判决，巡捕倪春生押西牢六月，小工周二押西牢四月，茶房任阿纪讯未通同开释，惟赃物迄今尚未吊获，仍当另行设法侦查。茶房任阿纪虽经公堂判决开释，其平时住居货栈西巷小屋内，于巡捕、小工串窃丝包竟毫无知觉，亦属麻木不仁，应即开除，另行选充。伏查敝栈本年春间失窃棉纱四包，尚未破获，此次又出失窃丝包之事，延钧等之疏于防范，咎实难辞，应请尊处严加处分云云。⁽¹²¹⁾

这一事例，实际是一起货栈管门巡捕与货栈小工合谋偷盗的严重案件。申行认为，“查事关巡捕串窃，情节綦重，当时即延丁榕律师赴会审公廨代表控告，今已按法惩处”，同时认为，“该主任等于案发后尽力追究，得以早日破获，送捕判押，办理尚属敏捷，除此案赃物仍嘱设法侦缉外，所有该主任等自请处分一节，业经函复，免其置议，惟嘱此后宜格外注意矣”⁽¹²²⁾。从前述报告中可知，申行以前也曾发生过类似事件。可见，案件防控始终成为银行管理者高度关注的问题。

培训

申行非常重视员工的业余学习以及相应的考核与奖惩。其中，英文成为业余学习的重要内容。如1920年4月，申行在给总办事处的一份请示中，即提到宜加强行员及学生补习英文。该行规定，“除新取学生已到未到及旧有学生一律补习外，其助员中去年有学习者，今年亦令其一律继续，以免间断”。同时，该行还实事求是地提出，“惟各员均有专务，因所管事繁，不免困难”，“唯有缩短时间或换至稍后授课，以期职务、学业两方兼顾”。⁽¹²³⁾

1920年代初，该行专门制定了《浙江兴业银行行员学习英文规程》，规定练习生必须学习英文，其他行员也可报名参加，但一经报名后即不得无故退学。应当说，坚持不懈、区分层次、严格考勤，以及奖惩分明等，都成为该行业余英文学习的重要特点。该规程全文如下：

第一条　凡本行行员有志学习英文者，均得报名听讲；但一经报名后，不得无故退学。

第二条　凡本行学生在学习期内者，均应学习英文。

第三条　学习时间定为每班每晚一小时，迟早由各行商同教师定之。逢星期六、日及例假日停止学习。

第四条　凡程度低浅者，得另设预备班教授之。

第五条　预备班及本班之课程如下

第六条　预备班以一年为限，考试及格升入本班。

第七条　应用书籍均由本行借给。

第八条　在学习期内除疾病及正当事由外，不得无故告假。

第九条　因事告假者，应预向教师声请，并须将事由具载于告假簿，得许可后方准缺席。

第十条　因事告假者，每二十小时扣除平均分数一分；并无告假者，得另加平均分数一分。其分数于每届考试时结算。

第十一条　每年考试两次，于旧历六月、十二月放假前举行，其试卷由各行送交总办事处评定。

第十二条　凡点名簿、告假簿等，应于每届考试时，随同试卷送交总办事处覆核。

第十三条　考试成绩优异者，总办事处分别奖励之。

第十四条　自旧历六月初十日起至七月二十日止为暑假，十二月二十日起至翌年正月初十日止为年假，假内停止学习。

第十五条　本规程本、支行、分庄均适用之。

第十六条　如有应行变更事宜，再行随时酌定。⁽¹²⁴⁾

仅仅从《讲堂规则》，即可看出申行对于业余学习的重视程度。该规则全文如下：

一、学员应于上课时间之前五分钟齐集讲堂。其在时间后到堂而未过五分钟者，以迟到论；在五分钟后始行到堂者，以不到论。但有行务关系者，不在此限。早退者同此办理。

二、教师进堂时，学员应一体起立致敬。

三、教师点名时，学员应一律答“到”，不得引用他语，以致混淆。

四、学员上课时，应依所定之位次就席，不得有所更易。

五、教师诘问时，学员应起立致答，不得倨坐相对。

六、学员遇有疑义，请求教师剖解时，应起立发问，不得倨慢不恭。如同时有二人或二人以上发问时，应依起立之先后，次第行之，不得凌乱争先。

七、学员于上课时间内，不得无故离席。

八、学员于讲堂内不得携带应用以外书籍。

九、学员在讲堂内不得有喧哗嬉笑及密语、吸烟等事。

十、学员在讲堂内不得随便涕吐及涂抹台桌等事。

十一、下课时学员应后教师而退。⁽¹²⁵⁾

此外，青年会夜校补习也是列入考核的内容之一。以下为申行1922年7月21日上报总办事处的一份成绩单，为该处10位员生在青年会夜校肄业的学习成绩，“除张晋庸以久病留级外，余均升级”⁽¹²⁶⁾。

考核

银行对员工的考核与评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申行的做法是尽可能做到恰当评价、赏罚分明。

例如对会计人员的考核，依据该行内规要求，由会计主任查核所有会计的成绩，并经申行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复核，然后上报总办事处审批。1921年2月，申行给总办事处的报告中，对所有会计的考核成绩作了如下描述：

（甲）字码清晰、记帐颇少误处者：胡经六、向锡璜、车炜丰、鲁仲希、王莘耕、宋云生、叶右之、王从孝、范树勋、翁民牖，项叔翔、樊幹庭、董锡庚、翁希古、胡少斋、李庆如、张晋庸

（乙）记帐尚少误处而字码不甚清晰者：夏懋俊

（丙）字码清晰而误处甚多者：孙雪樵、潘益吾、孙筱吾、杨季衡、沈震一、张寿民

（丁）字码不甚清晰而记帐复多误处者：陈佑卿、谢颐堂、樊俊卿、陈师善、张丹如、韩子美⁽¹²⁷⁾

申行对货栈职员的考核，首先是由该货栈负责人提出初步意见，由申行复核并提出意见后，报请总办事处审批。如1921年初，申行货栈陶主任函称，“兹届年终，应将在事得力人员分别等次，陈请俯准加给薪水，以资鼓励”。他还提出了具体建议名单：

查会计员林曼卿，精细耐劳，乃货栈最得力者，原薪三十元，拟请破格特加六元。

第一栈司事张冠棠，遵守栈章，不旷职守，原薪十六元，拟请加给二元。

潘实夫于担任宝兴长棉花栈以来，尚无贻误，原薪十六元，拟请加给二元；惟潘君薪水向由宝兴长津贴项下开支，拟请由栈开支二元。

又，栈司王小福，办事老练，请加一元。

第二栈司事何筱槎，俟一年期满，察核成绩，另行陈请。⁽¹²⁸⁾

在此基础上，申行提出了复核意见：“查货栈向系阳历结帐，现届阳历年终，自应分别择尤加薪，以资鼓励。陶主任所请各节，经敝处复核后，尚觉相当。至陶主任老成练达，办事又复勤恳，应请月加薪水十元。”最终，总处批示：“均照准。”⁽¹²⁹⁾

申行对练习生的考核结果，更是与收入分配直接挂钩。1922年7月，申行在给总办事处的一份报告中，针对该行练习生到行练习一年后的综合表现，以及次月起如何发放津贴，给出了如下评价与建议：

贺祖望，十年七月四日到行，书法尚秀，给二元

汪良杰，十年七月四日到行，人尚勤恳，给二元

邹修麃，十年七月四日到行，尚堪造就，给二元

蒋同寿，十年七月七日到行，人尚聪颖，给二元

尚其亮，查亦系十年七月到行，八月派来敝处练习，本年一月起正式派为敝处学生，人尚勤敏，给二元⁽¹³⁰⁾

曾于1915年至1923年担任浙江兴业银行总办事处书记长的项兰生，其子项谔（清华学堂毕业），1920年初进入了浙江兴业银行，差不多早于陈伯琴一年。1920年11月10日，该行申行向总办事处报告：“试用员项谔于本年三月廿九日到行，历经派在会计股、营业股、往存科轮流练习，极有进步。该员办事勤谨，性情和易，查照规程第四条，到行已在半年以上，应请察核，于十月份起给以津贴，藉资鼓励，特行奉达，即希酌定见示为盼。”⁽¹³¹⁾11月12日，总办事处对此回复：“俟董事长南旋，再行酌示。”⁽¹³²⁾12月26日，总办事处再此批复：“试用员项谔津贴，示由董事长核定，自十月份起按月给予十二元。”⁽¹³³⁾这位当年的试用员项谔（项叔翔），先后经历了多个岗位的历练，一度还曾与陈伯琴共事，最终于20世纪40年代初成长为浙江兴业银行总经理，这是当初很多人所难以预料的。

保人

值得一提的是，保人制度是申行一直坚持执行的重要制度。

该行1920年前后所修订的《浙江兴业银行行员觅具保证书规程》，全文如下：

第一条　行员于进行时须觅具保证书。学生同。

第二条　觅具保证书须先将所觅保证人姓名、住址、职业，开送总协理或经理查核认许。

第三条　保证人以总分支行所在地之商人有商业上信用者为限。

第四条　保证书须由保证人亲自填写，盖用姓名印章。其以商铺为保证人者，须盖用该商铺重要图章，不列个人姓名。

第五条　本行行员不得为本行行员之保证人，父子、兄弟、叔侄不得互为保证人。

第六条　保证书内须按照印花税法规定各种契约中最高税额粘贴印花税票。

第七条　保证书须经总协理或经理盖章认许，转送总办事处存查。

第八条　保证人经总办事处覆核，认为不适当时，得令更换。

第九条　保证人所用姓名印章或店铺重要图章遇作废或遗失时，在未经正式通知本行以前，本行仍认为有效。

第十条　退保须由保证人正式向本行声明。其有在报纸中登载退保者，如未经正式向本行声明，本行仍认原保人有效。

第十一条　员生中途换保，须将新保证书送经本行核准后，方得取回旧保证书。⁽¹³⁴⁾

对保人真实身份的核对是保人制度实施过程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对行员保人调查表的填报，该行有着明确的规定，其中包括：①各行接到此调查表后，如保人职业、住址及通讯处已有变更者，即将变更之职业、住址、通讯处填入各变更栏内；无变更者，于变更栏内填一“无”字。②保人从前兼有数种职业，或住址、通讯处前后歧异者，表内原有栏内一并载入，以便按查。如现在职业已有减少，只将现有之职业填入，变更栏内其住址及通讯处，亦以最详确者填入。③保人住址，指家所在地而言。通讯处，指职业所在地而言。其家与通讯处如系同在一地，住址与通讯处两栏同样分填。如非同在一地，各栏应分别填清，不可含混，并不可互误。④保人以前所具证书，往往有号无名，故表内无名者从阙，得一并查明填补，或向以字行、不另有名者询明，于姓字下注“以字行”三字。⑤保人职业、住址、通讯处查明填具后，经理及主管人员应于表后盖章。⁽¹³⁵⁾

试举一例。1920年3月，总办事处派遣的练习生张寿民、陈铭勋、范树勋、王从孝、王文枢，及管祖同、蒋传元、张晋庸、卢家仁、汤烈等人，分两批先后到达申行。为此，申行于3月21日向总办事处提出，“惟此次考取学生，其本人家道是否殷实，均不明瞭，只有慎选保人为唯一办法。除保人职业在分行地点，函请分行经理审查负责外，其职业在本埠者，当由敝总经理审查负责”；同时也提出，“王从孝保人孙瑞康、蒋传元保人梁廷杰，敝总经理均不认识，若只审查其经理之行号，营业信用如何？如该行号不肯盖章，行号仍不负责任”。此外，“保人系号主名义，与事例不合，上年樊和甫已有先例，未便两歧，应如何办理，候示遵行”。在这份报告中，申行还提出，“再奉派敝处各生试卷，乞检下一阅为荷”⁽¹³⁶⁾。

从上述这份报告可以看出，对于员工尤其练习生的“家道是否殷实”，银行方面还是相当在意的。是否“家道殷实”就能确保以后不出什么问题？这也很难说，只能说是一种较为主动的防范措施而已。至于检读练习生的考卷，估计是希望从考卷上了解练习生更多的信息吧。无论如何，当年银行管理者的负责精神还是值得赞许的。

两天以后，即3月23日，申行再次致函总办事处，报告了对前述王从孝保人孙瑞康、蒋传元保人梁廷杰（凤洲）的进一步调查情况，函称：“兹经调查，孙瑞康系丹阳人，恒泰洋货号股东兼经理，该号在天津路集益里开设多年，信用尚好。梁凤洲系苏州人，大丰洋货号经理，该号在大马路，信用平常。”同时提出，“按各该保人，敝总经理均不认识，孙瑞康间接尚有相熟之人，如尊处认为适当，拟嘱孙君来行亲自填写证书，以昭慎重；惟梁凤洲仅就表面调查而得，似难作凭，未识尊处可有相识之人，得以辗转询知详细否？或即迳嘱该生另行觅换？”⁽¹³⁷⁾

4月18日，申行向总办事处报告了当年新取所有练习生保人的核实情况：“陈铭勋拟以金载熙（杭州金源隆绸庄主）作保，张晋庸拟以高欣木（杭州义泰布店主）作保，汤烈拟以蔡谅友（杭州虎林公司经理）作保，张寿民拟以孙在钟（杭州叶种德堂副经理）作保，王文枢拟以钱福康（杭州恒久绸庄经理）作保，以上各生保人，其中有为敝总副经理所未识而据杭行调查，与条例无背者。”此外，“范树勋拟以朱梅先（杭州纬成公司经理）作保，王从孝拟以孙瑞康（本埠恒泰洋货号主人）作保，管祖同拟以叶品麟（本埠汇丰银行买办处副总帐，即大陆银行经理叶扶霄之弟）作保，卢家仁拟以钱达三（上海慎昌煤号经理）作保，以上各生保人或为敝总副经理所认识，与条例无背，或辗转调查，亦与条例无背，特先函陈。”⁽¹³⁸⁾

总办事处审核后，就其中一位练习生卢家仁保证书中，因“慎昌号未注明何种营业”，要求申行“转询补填”。为此，申行于5月30日函复总办事处：“查慎昌确以煤为业，但牌号则系‘慎昌号’三字，保人职业一栏，固应注明该保人在该号任何职业，似不宜附加该号营业种类于其商号，否则如于该牌号内加一‘煤’字，即非慎昌号之原有商号，法律上便不生效力；例如先施、永安、三井各公司等，未便强加以营业种类于其商号也。”⁽¹³⁹⁾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真正重视和落实了相关要求，才确保了保人制度执行的效果。

1920年2月，申行曾致函总办事处，函称：

孙星伯盗用款项一案，其总数为六千五百四十四两五钱，除将其保险金扣抵外，屡向该保人徐仲麟严催，陆续凑缴，今日已如数赔齐。如此舞弊重案，自应照刑事控诉从严惩办，以警将来。惟查得其舞弊实情，实系自己不知利害，受其友人之愚，今该款既由保人照数清赔，可否请提交董会会议，格外赐以宽宥，免再提出刑事控诉之处，鹄候示遵。敝总副经理及会计、营业两主任，均不能辞失察之咎，应如何予以处分之处，敬乞交由董会核定示遵。⁽¹⁴⁰⁾

从上函即可看出，孙星伯盗用款项的总数确实不小，但最终由其保人徐仲麟全部如数赔齐，这不能不归功于保人制度的重要作用。总办事处最终也没有追究申行总经理及会计主任、营业主任的责任，⁽¹⁴¹⁾除了确实因为追回了全部损失外，申行平时在保人制度落实方面的认真尽责，应当说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之所以花费了相当笔墨介绍申行各种规矩和规定，目的是想说明一点，即一个讲究规则的单位所营造的环境和氛围，对年轻人的成长有着重要影响，而且这种影响是相当正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