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后院的摩托车,它仅孤身在我右边的雪地里休息着,或许是休息了多久没人知道了,身子里还有没有油,能不能不费力的跑一圈儿。后院什么都没有了,猪圈空空的,剩下一院子的棒子秧,一院子的棒子秧,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妈妈把我叫了回去,屋子里爸爸坐在炕上,耳朵上夹着一根儿烟,用鼻子夹着烟,用力却也没有什么力的闻着,我这才意识到,屋子已经很久没有打扫了。
我渐渐看清了爸爸的脸,爸爸看上去有点浮肿,我确信不是他变胖了,眼皮耷拉着,没有精气神儿,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与我的父亲有多少交集呢,我盯着爸爸。
还在上初三的时候,姐姐结了婚,我帮爸爸挑了一件粉红色的衬衫,妈妈说儿子不会给爸爸挑衣服,挑来挑去竟然是一件粉色的,爸爸很喜欢,穿上去之后妈妈也觉得不错,五十多岁的人了,穿上一件粉色的衣服,显得年轻了许多,可说到底这身衣服爸爸穿是穿了,就是没有穿着它参加姐姐的婚礼。
姐姐六月份结婚,十一月份姐姐过生日,我刚上高中,也就是高一上半年的时候。家里都忙活着给姐姐过生日,我在上学,自然是回不了家。我给去电话说生活费不够用了,爸爸说他过来送,这就是爸爸第二次来学校看我。爸爸一共来过学校三次,高一上半年来了两次。
说不好当时我是怎么发现爸爸的,爸爸又是如何发现我的,十一月份天气不是特别冷,我穿着一件夹克,爸爸穿着一身绿色的军大衣,带着棉的,皮的帽子,帽耳朵一个垂了下来,一个还原样的在帽子上面躺着。就好像世界只有一条路一样,放学人很多,食堂门口也挤满了要去吃饭的人,我和爸爸就是一条线似的走到了一块儿,他叫了声我的名字:“辰鸣。”
很少有人唤我这个名字了,妈妈甚至是街坊都习惯性的叫我郑舒育,辰鸣这个词儿除了谈恋爱的时候小姑娘叫一叫,妈妈在我小时候叫我叫到初中,很少了。爸爸腼腆的挪过来,“钱不够花了?我给你带了二百,快放假了想啥买点儿啥。”我一只手接过钱,一只手指着食堂,“爸你没吃饭呢吧,跟我一起吧。”
“不用,你姐今天过生日,我得回家。”
对啊,今天姐姐过生日。爸爸没跟我多聊,转身要走,“辰鸣,爸这儿还有二十。”爸爸是怎么回家的没有人告诉我,妈妈说家里等爸爸等了很久,说不定他怕儿子零花钱不够用就把打车的钱也交给了我,说不定他是有办法回去的,说不定他没有考虑怎样回家,多多少少就那么两块钱,都给儿子算了,自己走也能走回家。
后院的摩托车还在那儿静静的待着,等着它的主人什么时候走出来擦一擦它身上的尘土,说一句,“老兄弟,上班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