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漆皱着脸在外等着,眼看着天色越发黑沉,在他忍不住上前探头时,田友敏嗷嗷叫着陡然伸出手来拽住阿漆的衣领:“快快快拉一把!”
阿漆整个人险些栽进去,连忙稳住边上的大石头才将人扶起来。
魏君遇紧跟其后。
见到他,阿漆还没来得及笑,却被他眼中的阴郁吓了一跳:“公子?”
他鲜少见到自家主子脸上出现这般神色的,是没找到线索,还是什么……
“公子你挡着我了。”沈言在后面轻声提醒。
魏君遇面无表情地出来,转身看着底下的沈言,眸中似有墨云在翻滚,却又很快消逝,转而化作一抹无奈,推开了阿漆,弯腰蹲下去将沈言拉上来,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她肩膀上的伤。
“让我背着你会少你块肉么?”
沈言讪笑:“我这不是没事嘛,腿又没瘸,殿下你可以放开手……嗷!!!”
这货居然按她伤口!
魏君遇瞥了她一眼:“不是没事?”
沈言咆哮:“那也不用这么按啊!”
看着身子弱,没想到力气还不小!嘶——下手可真狠。
看着沈言发白的面色,魏君遇心下微微后悔方才的失态,面上却是掩的好,半分看不出来。
田友敏满脸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背,柯杨扶着他,好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戳你伤,而且刚才沈公子可没用多大力,不然你以为现在还能下地么?”
他现在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沈公子。
“阿漆,金疮药给他们一瓶。”说着,魏君遇又转向柯杨,“今日所见只你们知晓便可,切莫外传。”
反正自从陈远的尸体被发现后,除了陈家人也没谁再来过这,也不用担心别人看见他们,至于凶手……
柯杨微微颔首:“知道。不过,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魏君遇敛下眸中神色,淡声道:“不确定。”说着,又一把拽着正愣神的沈言往马车上走。
沈言伤口被扯疼:“哎公子你慢些慢些……”
“哼。”虽面色依旧难看,但步子好歹是慢下来了。
马车时刻都有炭盆暖着,刚进马车魏君遇便熟练地从座位底下翻出一只箱子来,拿出一套衣物丢给沈言:“换上。”
沈言心里一跳:“不,不用了,马上就回去了……”
魏君遇没说话,只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只一眼,沈言便觉出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咳,公子我有事要说……”
“换上。”
“……很重要!”
魏君遇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换是不换?是不是不方便?没事,我很方便。”说着,竟是直接伸手要来扒沈言的衣裳,那模样竟是不换不罢休了!
他不是脾气最温和么?怎这般强硬霸道?!
就在那修长的手指触上肩膀时,沈言忽地大叫:“换!我换不成吗?你转过去不许看!”
和安在暗处听着自家将军杀猪般的嚎叫,默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忍住了没过去。
魏君遇嘴角抽了抽:“都长一样有什么好看的,矫情。”嘴上嫌弃,却还是乖乖转了身。
马车里热烘烘的,便是脱了衣服也不冷,沈言确认对方好好地背着,才呼出一口气,胡乱几下把手里的衣服套上,专属魏君遇的冷香袭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沈言忍不住转了一下目光,一抹白皙闯入眼帘,吓得她赶紧闭了眼转头,心下却是不住地跳。
脱离控制的现状让沈言心中升起一抹浮躁之意,忙寻着其他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一时间,马车里只余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你方才想说什么?”
魏君遇换了衣服便又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样,举手投足皆是常人难及的贵气,只下巴处的一抹泥灰色让他多了几分人气。
沈言看得愣神,待魏君遇将热茶放入她手心,才将将反应回来:“额,就是,那个入口虽说地方处的有些偏,但也不是什么好藏匿的,我是想,凶手在我们查案期间既然曾多次利用这条暗道进出,我的人为何半分都未察觉?”
魏君遇抬眸,忽而滞住。
他的衣袍对于沈言来说还是大了些,套在她身上有些空,更显人身子娇小,加上这么一路折腾,平日冷肃严谨的沈小将军早已不见,发丝些许凌乱,几缕顺着额角轻落于眉梢,莫名……动人。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魏君遇眸子闪了闪,道:“兴许你此前说的没错。”
沈言不解:“嗯?”
魏君遇:“凶手兴许真的有人在帮忙。”
沈言皱起眉:“能让我的人都发现不了,这些人的本事还真是……出乎我意料啊!”
说着,她忽而想到什么:“你今天是不是怀疑院长了?”
魏君遇点头:“是,因为院长在书院任职那么多年,再加上只有他能自由翻看书院构造图,也能光明正大地翻看学生的情况录册,且不经常出入众人眼中,轻易不引人注意,很符合凶手犯案规律。但,”他抿了一口手中清茶,笃定道:“他不是凶手。”
在凶手对向南下手期间,院长在医馆中昏睡,且是小医童在看顾着,光是这一点就很矛盾。
沈言眼睛动了动:“可是按照我们此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凶手非常熟悉众学子的情况,就连他们几个人共用书本都知道,还能进出学院不让人发现,难不成凶手就藏在那些学子中?”
说着,她捞了捞险些落在炭盆里的衣角,将之前换下的微微冒着热气的黑衣挪了挪。
魏君遇盯着她的衣服,说:“首先,陈远不管是死前还是死后,身子绝对不轻,之前衙门来抬尸的时候,就算两个成年男子都有些吃力,能搬动的只能是中年男子,而且还时常干粗活,哪怕是有人帮忙也一样,其次众学子睡在学舍,有异常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不会是他们。”
沈言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魏君遇指了指那正冒着热气的黑衣,道:“你还记不记得今日在医馆中,李叔搭在盆边的脚,他的鞋也是像这样冒热气,这是只有布料遇水后,用火烤才会出现,从书院去医馆的路上没有水洼也没有下雨,所以他的脚,是在暗道里沾了水的,又或者是他在清晰脚边淤泥时弄上的。”
沈言被这番言语惊了惊,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李叔?!他,他这么关心那些学子……”
就像之前陈远一事后,寻了安神药来给田友敏和柯杨等人一般,关切之意并非假装,仿佛是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才会如此,又怎么会下那等毒手……
沈言脑子有些凌乱,却又留着几分清醒:
李叔时常巡视院子,管理着众学子的日常起居,同时也了解学子们在课堂的大小情况,才能如此方便地把那些书本砚台,以及王符的小油灯放在车昇岸等人的桌膛里,也更能轻易得知三人共书的事!如果是他,那么趁巡院之时进入暗河也难以让人发现了!
“可是,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暗道的事?”
魏君遇撩起车帘看了看窗外:“他既是巡院,又怎么会不知道小阁楼那有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