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君遇刚一走近，却被沈言伸手拦下：“公子，下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呢，你就在这等着吧？我们看了来告诉你，保证一处不落。”
暗河底下的构造一向较为复杂，这娇贵一看就不如她皮实，可不能折腾。
阿漆也在一旁劝着，如果此刻给他一根绳子，怕是早就将魏君遇绑起来了。
闻言，魏君遇默不作声拢紧披风，垂下的眼睫微颤，竟是流露出些许委屈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
魏君遇长得好看，一委屈起来，沈言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心尖抽了抽，道：“咳，胡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担心嘛，这种粗活就交给我好……”
魏君遇忽而换了副大义凛然的神色，打断她：“同甘共苦才是上策，不用多说了，阿漆看好附近别让人过来。我们走吧！”
沈言脸黑了黑。
这厮不禁爱挑刺，还是个戏精。
然到底是拦不住，沈言也不能像在军中一般可以用军法威胁惩治，真真是遇上个祖宗。
……
魏君遇毫不在意地蹲下，伸手抹了一把洞口处的软泥。
滑滑的，还有些河岸边的青苔被人踩陷进去，说明凶手确是从这个洞口出入书院，也清楚挡住洞口的大石不会有学子搬动，才这般肆无忌惮地将陈远的尸体放在此处——谁会想到底下别有洞天呢？
想着，魏君遇转头看向正默不作声躲在柯杨身后的田友敏，下巴微扬，示意他可以去了
“真，真是我打头阵啊……”看着黑幽幽还一阵阵灌着风的洞口，怪异的腥味扑面而来，田友敏心底有些发虚。
沈言和魏君遇齐齐点头，而柯杨已经将灯笼照到洞口，意思不言而喻。
“会不会有什么蛇在下面……”他试图挣扎。
魏君遇：“冶州府这天，蛇还没回春呢！”
柯杨拍拍他的肩膀：“莫慌，你穿的厚实，哪怕有也咬不动的。”
太过分了！
田友敏咬咬牙，摸索着慢慢矮下去，等衣角都快看不见了，才听得他闷闷的声音传来：“下面是个斜坡，不危险，放心吧！”
柯杨紧随其后，沈言按住魏君遇，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方转身在朝魏君遇伸出手：“下面倒是挺宽敞，只是有些滑，小心些。”
看着她在黑暗中越显白皙的手，魏君遇忽而愣了愣，沈言以为是自己指尖带泥，正准备擦擦，掌心忽而落入一抹寒凉，刺的她眉头微皱。
这手也太凉了，刚换的手炉都捂不热么？
是不是手炉该换了？等回去让和安买它一箱子来换着用。
“咳，沈言。”直到他出声提醒，沈言方反应过来，自己竟是一直捏着人家的手走了好一段距离，不由得满心尴尬。
“怎、怎么不早提醒我……”
魏君遇默了默：“忘了。”
太温暖，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贪恋，哪怕是炭盆都没这般舒服。这般想着，他又不动声色地往沈言靠近了些，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周身的寒意。
沈言一边护着他，一边用剑鞘试探着周围的情况，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哎你俩好慢啊！我听到前面有水声了！”田友敏又恢复了生机，放大的声音带着些难掩的兴奋，在暗道中回荡。
沈言自是早就听见了，但现在水声不是重点。
“再近些。”魏君遇冷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依言将手里的灯笼往下照了照。
因附近有暗河，脚下的地方便泥淖不堪，光是走了这么一会儿，几人的鞋早已看不出原样，每走一步都要落下一个泥坑。
魏君遇看的，是除他们脚步痕迹外的泥坑。
都有些模糊了。
“凶手留下的？”
魏君遇点点头，指着一处痕迹道：“你看这里，是拖行的痕迹，应该是陈远被溺死之后，凶手拖着他上去时留下的。”
沈言皱眉：“这样的话陈远的尸身上也该有泥印吧，但我们方才找洞口的时候，周围可没有。”
底下的淤泥和地面上的不一样，本身便带着一股烂臭，凶手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留下吧？
黑暗中，沈言只听到一声微叹，继而便是脑门上忽而被轻敲一下：“沈言你的脑子是不是长在边疆忘带回来了？那旁边就有河水，凶手不会洗么？”
“……是哦。”
怎么傻气兮兮的。魏君遇想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声音也不自觉放柔：“顺着这痕迹找找，看凶手是在哪把尸体搬过来的。”
“好嘞。”
那边的田友敏还在感叹世物奇妙，冷不丁被柯杨拽住领子：“你看着点脚下，别往前走了，魏公子他们在找线索呢，快过去帮忙。”
田友敏这才想起来，这地方没准是杀人现场，当下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提着灯笼往魏君遇那边跑，一步一个水洼把泥水溅了自己和柯杨满身，还不忘用自己泥糊糊的手去拉柯杨：“阿杨别玩儿了，快找线索去！”
“……”
见沈言和魏君遇往反方向走，田友敏忍不住提醒：“那边儿水声大着呢，怎么不往那边走？”
沈言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来底下也看不清楚，没好气道：“你脑子长书本上了？当然得跟着痕迹找嘛！”
“别吵，专心些。”魏君遇道。
田友敏和沈言当下噤声，柯杨也肃起面色，弯腰看着地上凌乱不堪的泥印。
随着拖痕往里，周身却逐渐变得矮窄，石壁也变得光滑，还隐隐有水痕附在其上，湿冷不已。等到了痕迹消失的河边，几人已是不得不弓着背，沈言还好，其他三人便有些难受了。
田友敏打量了她一番，毫不留情地嘲笑：“哎，沈公子这个子真是恰当的很啊，不像我们这么高，要弓着背……”
沈言动了动剑鞘，身手在他肩膀上狠狠一按！
田友敏一时不察，被她按得两膝一弯，生生矮了她一大截！
“疼疼疼——”
这什么力气这么吓人！
沈言冷笑着松手：“我还以为你羡慕我呢！”
田友敏讪笑着缩回柯杨身后：“不敢不敢……”
沈言冷哼，抱剑转身走到一言不发的魏君遇身边：“公子，怎么了？”
魏君遇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喃喃道：“没船……”
河面算不得宽，但人要是想过，只有乘船这一法子，然这处却是什么都没有。
田友敏吸了吸鼻子：“会不会是找错了？痕迹也不一定只有这嘛……”
柯杨摇摇头：“底下没有岔道，我们走过的地方，只有这边有痕迹。”
田友敏泄气了：“难不成凶手还能把船给吃了不成？！”说着，一圈捶上周边的石壁，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到忽起一阵哗啦啦的乱响，沈言耳边微动，眼角瞥到一条暗影，心下一紧：“公子躲开！”
说着，飞快上前一脚将满脸惊愕的田友敏踢开，转手护住魏君遇，自己肩上忽而传来钝痛！
“嘶——”
竟是一堆藏在石壁上的长竹！
沈言整条手臂都是麻的，另一只手却还没忘了将魏君遇护着往旁边躲，柯杨方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田友敏，才避免他撞上石壁的命运，知道安静了，几人才抬头。
魏君遇踉跄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扶着沈言：“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沈言摇摇头：“没事，就是撞了一下。”
魏君遇皱眉：“你脸都白了！我们先上去！”
沈言却是一把抓住他：“先看看这些竹子，不然打草惊蛇了，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找线索，”见魏君遇一脸不同意，沈言若无其事地笑笑，“瞧给你紧张的，我哪有那么弱。”
魏君遇抿着唇，眉间冷凝：“没什么好看的，没有船，凶手是做了竹筏运尸。”
每次将竹子重新拆开藏于石壁，只有凶手自己知道，再加上底下太暗，也不用担心别人看出来。
沈言顿住，心道这殿下脑子转的可真快。
田友敏还在哎哟哎哟地叫唤，魏君遇抬起头看着柯杨：“你背着他，我们先上去再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