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每次遇到困难,就抽出魔杖呼神护卫。其实,父母就是我们的守护神,而且是不等我们抽出魔杖呼唤,他们已主动、及时地出现。
自离职后,为了不让秦老师和许老太太知道,陆伊琳每天都按上下班时间,准时出去又回来。只不过,她并没有去上班,而是每天都在广州“流浪”。有时是在星巴克,有时是在肯德基,找一张桌子,拿出纸和笔,写杜老师交给她的那个剧本。
在某地铁口的一家肯德基待久了,陆伊琳发现,这家供应开水的肯德基竟有“收容所”气质,里面有许多流浪汉。陆伊琳想,如果自己只是去那里吃个汉堡,是一定不会发现这个玄机的。
这天,陆伊琳刚点了墨西哥鸡肉卷和柠檬茶坐下来,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走了过来,穿着卫衣和牛仔裤,扎着辫子,戴着耳机。虽然衣服看起来略脏,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潮”男。
男孩子在过道里走走停停,两只眼睛像扫瞄仪一样,忙碌地扫瞄着桌子上的食物。等走到陆伊琳隔壁那张桌子时,男孩子一手插裤兜,另一只手用很帅的姿势端起桌子上的食物就走——那是刚走的客人吃剩下的薯条和汉堡,服务员没有来得及收。
陆伊琳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看到他在一个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吃着刚才在桌子上捡的食物,看得陆伊琳目瞪口呆。
也许男孩子的梦想是周游世界,而他用这处方式实现梦想?用吃别人剩下的食物解决温饱问题?这个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晚上回到家里,陆伊琳刚想抱着晴晴亲昵一会儿,霍老太太就发了微信视频通话申请过来。霍老太太是陆伊琳的妈妈,也是一名退休教师。
“晴晴呢?”霍老太太问。每次视频,霍老师第一句话都是问晴晴。
自陆伊琳远嫁,六年里只见过霍老太太两次,每次不超过星期。工作太忙,陆伊琳每次都是在辞职后和找到新工作的空档期,才有时间回故乡看霍老太太。而这一次,秦老师生了病,家里太需要陆伊琳帮忙照顾,连空档期也回不去了。
陆伊瑞曾说,有一次她回家看霍老太太,走在路上时,每当霍老太太看见一个和晴晴差不多大的孩子,就会不自觉地说“晴晴也该有这么高了吧”,听得陆伊琳满脸的泪。说起来可怜,虽然血脉相连,霍老太太几乎算是在微信视频里见证了晴晴的成长。
“正在搭积木呢。”陆伊琳喊,“晴晴过来,过来让姥姥看看。”
“姥姥,我正在给小猪佩奇搭房子呢,你看我的房子搭得好看吗?”晴晴依偎在陆伊琳的怀里,手里举着刚搭好的积木。
“晴晴乖,你搭的房子真漂亮。这么晚了还不睡呀?早点睡可以长高哦。”和晴晴聊了两句后,霍老太太就说,“琳呐,我没什么事,就是见你挺久没打电话了,所以问问,你家公还好吧?你的工作怎么样?”
陆伊琳朝客厅看了看,秦老师、许老太太还有秦向锦都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陆伊琳蹑手蹑脚地关上了门。
“我家公年纪太大了,医生不建议做手术,建议吃靶向药。”陆伊琳说,“秦向锦带他去做了活检,只有做了活检,才知道哪种特效药最适合。结果,做活检时,要把什么东西从鼻子伸到肺里,几天了,我家公还直喊痛,肯定老受罪了。”
“秦向锦怎么样?你要多安慰安慰他。”霍老太太细心地吩咐道,“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越是这个时候,他的心态越不能崩……唉,时间太快了,我好像才刚经历过‘上有老下有小’的艰难,怎么就轮到你了。”
“秦向锦脱发很严重,”陆伊琳故作轻松地说,“又要忙装修房子的事,又要带他爸上医院,压力太大了。枕头上都是他的头发,他最近特别热衷低着头,让我看看他头顶的头发还有多少,是不是能看到头皮。”
“你家公的靶向药贵吧?一个月得多少钱?”
“万把来块吧。”
“房贷七八千,药费万把来块,还要供孩子上学……”霍老太太一项一项地算着,“样样需要钱,你把银行卡给我,我给你转点钱过去。”
陆伊琳赶紧把摄像头转向别处,她不想让霍老太太看见她在哭。从小到大,陆伊琳都觉得霍老太太是她的守护神。哈利·波特每次遇到困难就“呼神护卫”,陆伊琳的守护神甚至不需要拿着魔杖呼唤,每次都是主动、及时地出现。
“不用,钱还够花。”陆伊琳连忙说。结婚后,由于经济一直紧张,她都很少回报霍老太太的养育之恩,哪有脸再花霍老太太的钱。
“我给你说个偏方呗,你看行的话,可以带你家公来试试。”霍老太太说,“郑州有对夫妻,有祖传秘方。说是只要把那些药放在手里捏一捏,就可以治疗癌症。主要是治淋巴癌,但对别的癌也有一定效果。而且,现在是宣传阶段,还免费。我听村里人说,有人在那里看过,好像有一点效果。”
“好的,谢谢妈。”
其实,秦老师生病的这几个月里,已经试了好几个偏方。第一个是生酮饮食(少吃主食),据说,生酮饮食可以少摄入葡萄糖,而癌细胞的代谢特点是靠葡萄糖滋养生长,所以,生酮饮食可以饿死癌细胞。
秦老师试了一星期就觉得,不能不吃米饭,太饿了。再加上医院开的特效药也会导致腹泻,秦老师经常吃了靶向药,隔一会儿,再吃治疗腹泻的整肠丸,更没有办法不吃主食。实验宣告失败。
第二个偏方是“牛蒡香菇汤”,秦老师也是觉得汤的口味太古怪了,而且疗效也未可知,所以都没有坚持下来。
不过,陆伊琳还是觉得,第二天一定要把这个方法给秦老师和许老太太讲一讲,至少又是一个希望,哪怕希望再渺茫,也总比没有希望好。
谁料想第二天醒来时,陆伊琳看见许老太太正在从地上扶起秦老师,于是赶紧上前帮忙。
“你爸昨天晚上掉床了。”许老太太解释道。
秦老师不满地看了许老太太一眼,很显然在怪她多嘴,然后对陆伊琳说:“千万不要告诉阿锦,我不想让他担心。”当时秦向锦已经出门上班,才没有看到这一幕。
“好的,我不跟他说,放心。”陆伊琳隐隐感觉到,秦老师的意识,像是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肉体了,幸好床只有半米高,“爸,你没摔到哪吧?以后你让妈睡外面,你睡里面,更放心些。”
接着,陆伊琳就把霍老太太昨晚告诉她的,又给秦老师和许老太太说了一遍,问秦老师想不想去试一试。
秦老师还没表态,许老太太就说:“你爸这身体,怕是没有力气走那么远,人家能把药寄过来吗?”
“不能,说是怕别人研究他们的祖传秘方,所以只肯让病人去诊所里免费治疗,不外寄。”
“回头再说吧。”秦老师表情黯然地说。
陆伊琳看得出来,在试过几个偏方之后,对于各种道听途说的偏方,秦老师已不抱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