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启微微颔首:“派人漏点口风,临近大婚之日再告知也不迟。”
燕一挑眉,越是临近大婚的日子留阳候才得知贺家的打算,不气疯了才怪。
他又提起另外一事:“主子要迎娶贺姑娘,秦家那两房人知晓,两位夫人挑了贺礼送过来。”
等燕一把礼单念完,秦恒启不甚满意道:“就这么点东西,他们也好意思拿出来?从公中取钱置办好聘礼了吗?院子也得修缮一番,别太寒酸了。”
这院子虽然离门口远不太方便,却最为清净,其他两房人没事也不会过来。
只是如此倒是让两房人误会了,还以为秦恒启好欺负。
燕一迟疑道:“秦二夫人拿着库房钥匙,秦三夫人以为大房成亲没必要从公中取钱。”
摆明是不乐意秦恒启取钱罢了,没看两房人从公中拿走了多少东西。
秦恒启却笑了:“他们如此怕是心虚,明儿去请秦家的三位长老过来清点库房,大房成亲这么大的事还要我来操心,这些只是伸手要钱的长老也该干点活了。”
以前武安侯还在的时候,这三人上门频密,每次都没有空手而归。
如今武安侯没了,他们就再也不上门,倒是一副长辈的嘴脸对秦恒启指指点点的,不过他没理会罢了,对自己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燕一怀疑两房人早就拉拢这三个长老,对库房的事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恒启又道:“悄悄递信给贺姑娘,约她明儿在酒楼包厢里见面,问问此事要如何解决。”
既然贺仪珺以后会是秦夫人,这些事交给她来做是再好不过了。
这丫头总是能跟他惊喜,恐怕这次也不例外。
贺仪珺正要睡下,打发两个丫鬟一走,油灯忽然一暗,再亮起的时候床榻上多了一封信笺。
她好奇地拿起来展开,得知是秦恒启派人送信,便赶紧用火盆烧掉信笺睡下。
第二天贺仪珺要出去走动,从街头走到街尾,两个丫鬟累得走不动,被她嫌弃地扔在一个酒楼里等着,她自是去继续逛。
因为贺仪珺每次都会回来,丫鬟们盯梢就没那么紧了。
加上她们在府里养得娇贵,哪里像贺仪珺这样能漫山遍野跑的,累得都快晕过去了,自然没有异议留下休息。
贺仪珺甩掉两个丫头就直奔酒楼,进去后见着秦恒启不由笑笑:“秦公子原来有这么厉害的报信人,怎的不用他们当打手,狠狠把欺负你的人都打翻?”
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对方来去无踪,悄悄使坏应该不难。
秦恒启摇头道:“这人欠了我一个人情,愿意帮忙送信已经不错了。”
贺仪珺顿时明白,送信这点小事可以,得罪人的怕是不乐意,对他同情万分。
还以为有个好帮手,原来只是偶然帮忙的吗?
站在门口的燕一嘴角一抽,只觉得自家公子睁眼说瞎话越来越厉害了。
“这次请贺姑娘过来,也是因为公中的库房钥匙被另外两房人把持,聘礼就不好办了。”
闻言,贺仪珺一愣,越发对他同情了,居然连钱财都没能拿捏在手里,平日在府里吃用怎么办?
那两房人应该还是要脸的,所以吃穿用度不敢太苛刻,不然秦恒启吃不饱穿不暖,被人知道要给戳脊梁背的。
然而除了这些,其他恐怕就没有了,连出外到酒楼来的银钱恐怕也不多,没见桌上除了清茶之外就只有一盘点心,摆明是因为贺仪珺要来才点的,放在她这一边,秦恒启从头到尾就没碰过。
贺仪珺走了许久,肚子早就空了,忍不住吃掉一半,这会儿悄悄往他手边一推:“这点心甜而不腻,秦公子要试试吗?”
她吃过后才给秦恒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这顿我来请客,公子喜欢什么,再让小二送过来?”
秦恒启有些惊讶,这丫头是以为自己付不起饭钱了吗?
看贺仪珺满眼心疼地看过来,叫他心里感觉并不坏。
从来都是别人跟自己索取,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主动询问又送到他的手边,感觉挺新鲜的。
秦恒启拿了一块点心咬一口,还是有点甜腻,不过看贺仪珺眼巴巴看过来,想吃又不好意思再拿,就把盘子推回去:“我刚用完早饭才出来并不饿,这酒楼是家母名下的,武安侯府并不知情,我来这里不用付饭钱。”
难怪会把见面的地方选在这里,原来不用给钱!
贺仪珺更加同情秦恒启了,对秦家另外两房人越发厌恶,想了想道:“此事能报官吗?”
秦恒启摇头:“就算报官了,对方未必愿意上门掺和此事,就算上门了,或许也就和稀泥含糊过去。”
而且勋贵人家就算没落了,官府还是不敢招惹。
他们也是要脸的,没谁的家事会闹到官府去。
贺仪珺眨眨眼道:“官老爷怕事不敢管,那不如告御状?”
秦恒启听得一怔,又见她摇头晃脑道:“我以前跟着爹爹下山听了几出戏,都是皇上南巡的时候有百姓去告御状,然后得以沉冤昭雪。”
见他没动静,贺仪珺再接再厉道:“我爹说过,皇上未必真的在意百姓是不是蒙冤了,而是那么多人看见,他是要脸面的,怎么也得把事情做得好看些,毕竟会哭的孩子才有糖。”
秦恒启眼底隐隐带着笑意:“贺姑娘小时候经常哭?”
贺仪珺才发现他居然也学会调侃自己了,不由笑道:“是啊,假哭两声,我爹就会塞一颗糖过来。是娘亲自己做的糖,不是很好看,却很甜。”
感觉手里被秦恒启塞了一块点心,她哭笑不得:“那是年纪小才耍赖,不过说真的,秦公子太过坚强,又什么事都自个揽着,别人看不见你的苦处,要是公子不亲自开口说出去,谁都不会当一回事,就是有些丢脸罢了。”
但是脸面又不能吃,要是能借此把另外两房的气焰压下去,好处是大了去。
秦恒启原本没觉得贺仪珺会拿出什么好办法,只是可能会听着有趣,谁知道还真是个不错的手段。
让人送来一个大食盒,上下三层,全是色香味俱全的点心,叫贺仪珺带回去。
“这是谢礼,多谢贺姑娘的建议。”
贺仪珺连忙摆手:“能帮上秦公子的忙就好,我这办法就是豁出去,毕竟公子占理,不要脸的人才是心虚,公子没什么好怕的。”
她笑眯眯提着食盒离开,瞧着心情不错。
居然一盒点心就满足了,秦恒启有些看不明白贺仪珺,若是换了别人,只会觉得他这是随意打发。
谁知道贺仪珺倒是挺高兴,刚到楼下她就迫不及待从食盒里悄悄拿出一块塞进嘴里,这才若无其事离开的。
想到她跟松鼠一样吃得两颊鼓鼓的,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去,秦恒启就觉得有趣至极:“备车,准备进宫。”
早朝刚结束,百官正出宫,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宫门,一个清俊公子被扶着下来慢慢越过他们进去。
有大臣认出这是武安侯府大房家的公子,顿时有些惋惜。
毕竟秦恒启虽然眼盲,光是听就学富五车,要是能看见,那便是个难得的人才了。
也不知道他突然进宫所为何事,难道皇帝终于下定决心把爵位落到秦恒启的头上?
关注秦恒启的人不少,皇上也意外他突然递话要进宫,便允了,好奇这位武安侯的世子要说什么。
谁知道秦恒启一进来就施施然跪下,把皇上吓了一跳:“秦世子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扶他起来!”
左右侍从连忙过去扶起秦恒启,就听他轻轻一叹:“我实在无法,只得厚颜找皇上评评理。毕竟爷爷生前常说我以后遇到什么难事,皇上最是英明,能替我主持公道。”
皇上让人扶着秦恒启坐下,才挥退宫人,示意他开口。
秦恒启没做过告状的事,说得磕磕巴巴的,不像是有备而来,而是实在没办法才临时进宫,倒是叫皇帝信了几分,又十分不悦。
他好歹是皇帝钦点的武安侯世子,居然在府里连库房都进不得,这就算了,如今想成亲,连聘礼都拿不出来,确实为难得要进宫来。
作为世子活得如此艰难,也难为秦恒启了。
以前他不说可能是想护着武安侯府的体面,如今那两房人实在太不要脸了,秦恒启才不得已进宫来希望皇帝能帮一把,好歹把聘礼凑出来去提亲。
皇帝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或许因为武安侯的爵位迟迟没继承,那两房人自以为有机会,才会如此嚣张:“倒是朕的疏忽,世子转眼也是成家立室之人,也是时候继承爵位。就是这位贺姑娘,难不成是要跟留阳候世子成亲那一位?”
他听闻贺知舟只有一个女儿,怎么突然多了一个?
秦恒启解释道:“我之前遇袭,多得贺姑娘帮忙送去医馆才保住性命。贺姑娘说她一直生活在山上,最近才被接回贺家,并不清楚为何,我也不好多问贺姑娘的家事。”
皇帝点点头,有意让人私下查探一番。
将军府这图谋不小,一边跟武安侯世子联姻,一边又搭上留阳候府。
如此两个厉害的姻亲在,将军府这是打算私下谋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