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野地宔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又冒了出来。虽然样子还是刚才那个样子,玄色衣裳,头上带了个商朝的小帽,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是,听说话的口气,应该是吃了个亏。具体哪里吃亏了,咱现在也看不出来。神仙打架,屁民除了会遭殃还知道个啥呀。野地宔此时来得明显不善,他气呼呼地对公子狙说道:“臭小子,别以为请了山神就了不起。你无故让山神来揍我一顿,把你的福祉消磨得一干二净,你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公子狙眼珠一凸,心说,坏了,野地宔说的肯定是真的,你说我这不是作的么,干嘛去挑拨神仙打架!他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巴掌是真心实意打的,他觉得自己这脑子真是不做主,随便冒出来一个真念,竟然去让神仙打架。唉,算了,作了就作了吧。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山神了。公子狙哭丧着脸,“扑通”一声给山神跪下了,拼命磕头哀求道:“山神救我,野地宔因为不服您,被您削了一顿,要拿我来出气,上神您法力无边,野地宔竟然无视您的存在,在您的庇护下,还敢说我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这,这,这……,山神你一定要救我呀!”
山神冷笑了一声,说道:“无妨,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看,这神仙有时候也较劲,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山神似乎还挺吃这个的。山神轻蔑地看着野地宔,说道:“谁动他试试。”
“试试就试试!”突然从不远处走来一人。看岁数不大,挺高的个头,人长得很精神,也是前朝打扮,戴了个小帽。
“金鸡白蜡?!”这次轮到山神凸眼珠子了。这个叫“白蜡”的帅哥“呵呵”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早都看你不顺眼了,来,我跟你走两招。”
野地宔在旁边笑道:“多谢前辈”。原来,野地宔干不过山神,暗中哀求野鸡岭的大拿来了。
山神的胡子有点蔫,他虚眯着双眼对公子狙怒道:“咄,你这小子,真是无可救药,你的心真是大大地坏透了。你挑拨神灵之间的争斗,已经磨光了你的福祉,我算了一下,我对你的庇护已经到此为止了。”山神说完,“忽悠”一下就不见了,仿佛他就不曾来过。但是,山神虽然消失了,白蜡和野地宔竟然也都跟着消失了。
公子狙开始心都担心地提到嗓子眼了,但是看到山神虽然走了,野地宔和那个后来的什么“白蜡”也走了,顿时又高兴起来。虽然福祉用完了,但是刚好,福祸相抵,山神也带走了那两个衰神。这个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呀。这下可好,连最后一张请神符都不用就过关了,真是太爽了。想到这里,公子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数不近很郁闷,他也发现这个问题了。那个衰神走就走嘛,干嘛把野地宔和白蜡也带走了。眼下这个情形,正如一句谚语说的好:一个人的衰神可能就是另一个人的福神。公子狙和数不近两个人福神、衰神正好相反,这下好了,打个平手。是时候凭本事吃饭了!
数不近哪里干得过公子狙啊。公子狙就算不动用任何法术,年岁也比他长,力气也比他大,经验也比他丰富,而且,刚才都败过一回了,要不是野地宔救了数不近,数不近此时可能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公子狙可真正是属于那种“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了。此时又耀武扬威地晃到了数不近面前,准备再调戏他一番,然后把他二次扔到悬崖下。
兽尽崖很高,山风很大。一阵风吹来,数不近打了个哆嗦。刚才野地宔虽然把他从悬崖下给托了上来,但其实他现在离悬崖不远。因为,当时公子狙为了看笑话,也来到了悬崖边。而当野地宔想要现场干掉公子狙的时候,公子狙召唤来了山神,所以故事发生的场景很小。两人一直就在悬崖边打转转。数不近想跑,公子狙正挡在他的面前,此时,公子狙又从地上捡起了他那把军用匕首,笑容灿烂。
虽然杀掉一个无辜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有的人就是很坏,他的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公子狙正是这种人,他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数不近的玉,满脸的讥笑。
“小子,有两下子,还费老子一张请神符。你现在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公子狙很得意。
数不近望着公子狙,舔了舔嘴唇,没说话。几番生死过后,数不近的心智已经大开。人就是这个样子,老话说的好: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成义。你看是凡能有一番作为的人,绝对要经历人世间的风风雨雨。特别是经历过生死磨练的人,一旦成长起来,那更是了不得。
“实话告诉你,爷身上还有一张请神符,你就是再把野地宔请来,我还能让山神削他一顿。”公子狙一得意,就有点“飘”了,说话有点不把门。所谓得意忘形,必遭祸患。话音未落,“哎哟”一声,竟然踩到一个坑里,手里的匕首也甩出去老远。公子狙一摔脑子又清醒了,暗骂自己混蛋,心说今儿是怎么了,老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你有请神符就有请神符呗,干嘛去损野地宔。野地宔是你损的吗?其实公子狙不知道,相由心生,心由性使。人在凝神的时候,就会出来真念;人在放松的时候,就会表达真性情。这是人的天性,半点不由人的。刚才公子狙一高兴就忘了形,结果真性流露,随口羞辱野地宔。野地宔虽然没出来削他,他自己的福祉已然受损,直接就掉坑里去了。
数不近正在凝神应对,想着拼死被扎上几刀,也要把这家伙一块拖下山崖。这家伙,太坏了,留在人间是个祸害,就算自己不能活着回去,为了人间除掉一个杂碎,也算是给后代积福了。正琢磨着怎么寻找机会的时候,没想到公子狙竟是“猪敌人”,自己掉坑里,还把匕首给扔了。哈哈,真是天赐良机。数不近眼疾手快,抢上前去,一把把匕首攥到手里。数不近拿到匕首后,心里顿时安生不少。他回头望向了公子狙,只见公子狙那一跤摔得还挺惨的,老半天还没爬起来。数不近掂起了匕首,冷笑着走向了公子狙。
“公子狙,你死期到了。你这种奸诈之徒,欺蒙良善,谋财害命,不知道在我之前,还有多少人着了你的道儿。今天你的死期到了,你拿命来吧。”数不近此时也豁出去了。他岁数不大,以前虽然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但是杀人夺命的事可从来没干过。别说干了,看也没看过。那个时代的治安还是相当好的。此时能不能痛下杀手,坚决把公子狙干掉,对他也是一种考验。公子狙脸色大变,因为脚好象扭了。他坐在地上不住地作揖求饶,哀求数不近放过自己。数不近来到公子狙面前,见公子狙满脸污迹,诚惶诚恐,心里很是厌恶。但是,数不近毕竟是良善人家的孩子,虽然眼前这是个大恶之人,但是,见他在那里不住地打揖讨饶,如果现在让他在公子狙身上扎几刀,再踢下悬崖,数不近还真下不去手。公子狙可是很有眼色的人,一看数不近有些心软的样子。立刻举起双手,象拜大神一样,“嘭、嘭、嘭”把地拍得直响。大声求饶,又不住给数不近戴高帽子。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什么“自古英雄出少年”等等。但是,就在这当儿,数不近一眼看到了他媳妇栓玉的红绳子还缠在公子狙的中指上。原来这家伙一直还把那块玉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还在骗人,简直欺人太甚!数不近把牙一咬,跳过去就是一刀。公子狙这时候还在地上拜呢,根本不知道数不近一刀扎过来。等公子狙起来的时候,数不近已经到了面前了,公子狙无处可躲,眼看就要被数不近一刀扎死。突然,“嘭”的一道火光,数不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崩出去老远,手里的匕首也被崩飞了。数不近大叫一声,仰面摔倒在两丈开外。只见公子狙怀里跳出两团火光,一左一右,直扑数不近。数不近刚撑起身来,一看见这两个物事,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原来,这竟然是两个蒲扇大小的火蝴蝶!那边的公子狙哈哈大笑,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这个臭小子,还真敢动手,害的爷又损失了一张宝符。”
“……”。
数不近一看两个火蝴蝶向他扑过来了,吓得屁滚尿流,跌跌爬爬地落荒而逃。这不仅是两个大得吓人的蝴蝶,这还是两团火呀,要是被它们给掐住了,恐怕不必被鬼掐住好受多少。但是数不近以血肉之躯哪能跑得过法术呢?幸亏数不近一站起来,就到了悬崖边。兽尽崖是万丈深渊,前面深不见底,迎面的罡风刮到脸上都是生疼的。那两个火蝴蝶被罡风一吹,身形迟滞了不少,竟然没有瞬间烧到他。
公子狙知道数不近难逃一死,根本就不再看他一眼。他轻蔑地瞟了一眼很快就不行的数不近,脸上又泛起了阴狠之色。他用一只手用力地撑在地上,呲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攥着数不尽的宝玉。这趟总算没白来!忽然,公子狙感到背后一凉,一阵阴风吹来。公子狙暗道不好,因为山里的罡风那是从对面吹过来的。这背后的阴风吹到身上立刻让人感到一股邪性。公子狙转身一看,果不其然,不知道什么季献站到了他的后面!公子狙吓得大惊失色,知道这下坏事了,原来那白蜡不仅走了,还把那几只大鸟也给带走了,这样等于间接就把季献给放了。季献一放,那还有他公子狙的好果子吃吗?公子狙大惊之下,反应很快,一招手,两只火蝴蝶迅速放弃数不近,“忽悠”一下就转飞了过来。因为是顺风,来得快,公子狙用手一指,两只火蝴蝶如同离弦之箭一样,端直射向了季献。季献此时早已是黑气布满全身,两只火蝴蝶一冲上来,“嘭”地一下,如同前一阵公子狙用火凤凰攻击季献一样,季献身边的黑气又炸裂。不过这次可能因为火蝴蝶的威力没有火凤凰大,又或者是季献身边的黑气没有刚才多,反正烧的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刚刚烧过了公子狙身边两三丈远,独独把公子狙烧成了一具骷髅。数不近由于刚才被两只火蝴蝶追到了崖边,离得较远,又有罡风保护,所以没有被烈焰侵袭到,但是,他也被公子狙的惨状吓得目瞪口呆。
明月下,山风呜咽,数不近哽咽,季献冷冽。
“我对不起你!”
沉默。
“咱们还能一起走吗?”
摇头。
“……”,数不近放声大哭。
“你多保重!”
……
迷蒙的月影下,季献带着各种伤痕和带着各种伤痕的瓦罐,缓缓地消失在了密林深处。唯有数不近一个人靠在自己的牛车旁,坐在地上,抱膝痛哭,哀嚎声久久回荡于兽尽崖上,使这一片神秘的地方,更增加了许多的诡秘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