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四川盐官机构的设置与盐权博弈 (1)

裴一璞(2)

自西汉盐铁官营以来,食盐便一直是统治者重点控制的民生资源之一,“盐为食用之品,无论贫富在所必需。人人皆当食盐,即人人皆负纳税之责,故税之普遍者莫如盐矣”(3),由此设置了众多相应的盐官机构,以实现对盐利的最大化占有。唐代四川始有“井课”之名,即官方专对井盐而置。(4)宋承唐制,设置井、监管理四川盐业:“大为监、小为井,监则置官,井则募土民或役衙前主之。”(5)以往的研究多重视盐官职能分析,而对四川盐官设置的层级分布与盐权的博弈过程少有探讨,今试予以论述。

一、宋代四川盐官机构的设置

(一)四川区、路级盐官机构设置

1.四川总领财赋所

高宗绍兴十五年(1145年),因宋金战争之需,于四川大区设置四川总领财赋所。总领“掌措置移运应办诸军钱粮,以朝臣充”,时张浚“出使川、陕,用赵开总领四川财赋,置所系衔,总领名官自此始”。四川总领所专一掌管全川四路财赋,包括盐课征收及管理。(6)

2.四川诸路转运使司

宋代管辖盐业的路级机构首推诸路转运使司,转运使司亦称漕司,作为路级财赋最高管理机构,“掌经度一路财赋,而察其登耗有无,以足上供及郡县之费”(7)。四川盐业由转运使司统而管理,且掌握盐课越高地位越重。如夔州路在四川为食盐丰产区,“夔路郡守、监司、帅臣皆在三路之下,独漕为八监司之最,盖专一路盐利故也”(8)

3.四川提举茶盐司

徽宗政和中,为分转运使司所辖盐权,置提举茶盐司。提举茶盐司“掌摘山煮海之利,以佐国用”。先于“江、淮、荆、浙六路共置一员”,既而“诸路皆置”,四川名“管勾措置盐事官”。哲宗元符三年(1100年),罢“夔、梓、成都路管勾措置盐事官”(9)。高宗建炎后,于诸路“通置提举常平茶盐司”;绍兴十五年(1145年),诸路提举茶盐官又改为提举常平茶盐公事。(10)四川诸路盐区以“宪臣兼领”(11)。朝廷允许“如四川无茶盐去处,仍以提刑兼充,主管官改充常平司干办公事”(12)

(二)四川州、县级盐官机构设置

1.四川盐井、监

宋代四川州、县盐官主要为监、井,形成了以监领井的管理体制。川盐区主要大井一般由监直接管理,“凡课利所入,日具数以申于州”(13)。监可分为州级与县级两类,知监一般由当地知州(县)兼任,管理下属盐井。孝宗淳熙四年(1177年),朝廷下诏:“自今产盐去处,知县兼监主管盐场。”(14)四川所置盐监分布如下:

邛州,蒲江县有金釜井,置盐井监。(15)

隆州(陵州、隆州、陵井监、仙井监),神宗熙宁五年(1072年),仁寿县有陵井,相传为东汉张道陵所开,置陵井监。(16)政和三年(1113年),为避张道陵之讳,改为仙井监,“皇朝不欲斥天师名,故改陵井为仙井”(17)

梓州(潼川府):郪县置有富国监,“本郪县富国镇新井盐场”,宋“置监领其事,去府九十里” (18)

泸州:有盐监二。熙宁八年(1075年),夷人献纳长宁等10州土地,隶淯井,置淯井监,在州西南263里;州西70里有南井,置南井监。(19)

富顺监:以境有“富世咸井”为名。太祖乾德四年(966年),以其地置富义监;太宗太平兴国元年(976年),改为富顺监。(20)

夔州,州治奉节县产盐,宋初置永安监。(21)

黔州(绍庆府),彭水县有盐泉,在伏牛山,“山左右有盐井,州人置灶煮以充用”,后官府置“左、右监官收其课”(22)

云安军:太祖开宝六年(973年)以夔州云安县升建军,在县北置云安盐监。(23)

荣州(绍熙府):荣德县境有公井,置公井监。(24)

大宁监:本夔州大昌县前镇(今前河乡门洞)煎盐之所,境内“溪南山岭峭壁之中,有咸泉涌出,土人以竹引泉,置镬煮盐”。开宝六年,置大宁监,“以收课利”(25)

涪州:在武龙县北35里有白马津盐场,置监官。(26)

万州:南浦县有渔阳井,淳熙十一年(1184年),专置万州南浦县渔阳盐井监官一员,“初以主簿兼监,于是始专置官”(27)

宋代井为监的下属,“井灶听人民自办,由官监煮并任商民运往旁地贩卖,输以课利,所谓课者自井出之”(28)。盐井因其为数众多,难以统计各监所辖井数,仅能略举几例。如宋初富顺监“管盐井大小六井,岁出盐货三十余万贯”(29)。梓州富国监管辖通泉、飞鸟等盐井。(30)神宗元丰年间,夔州路共置三监,下辖盐井十四。(31)高宗时,大宁监下辖大宁一盐井(32),陵井监下辖官井五口。(33)另四川盐井兴废无常,监辖井的情况也是不固定的。神宗时成都府路陵井监下辖17盐井(34),至徽宗时达到28井。(35)绍兴二年(1132年),四川产盐州“凡四川二十州,四千九百余井”(36),这些盐井部分为监所辖,不设监的地区则由府、州、县直接管理。

2.四川盐场

宋代四川盐区除监、井外,还有场的设置。盐场自唐代便已出现,全国置“四场十监、十三巡院”(37),当时场的地位要高于监。宋代场的地位则比唐代低许多,从涪州武龙县有白马津盐场,置有监官看,场的地位与作用等同于监。(38)元丰四年(1081年),以“陵井监之井研宜专置场,差监管”,遂建井研场。(39)可见场、监是对等的。另,梓州(潼川府)在郪县置有富国监,“本郪县富国镇新井盐场”,后“置监领其事”,属于由场转监。(40)据元丰四年夔路转运使王宗望的建言“其余州县盐井少处,就差税务官兼,无税务处委令佐置场”,可见场的地位要远高于井。(41)另据淳熙六年(1179年)“四路产盐三十州,现管盐井二千三百七十五井、四百五场”看,井在场的管辖之下。(42)

宋代四川置盐场的地区除涪州、陵井监、梓州(潼川府)外,还有如下地区:达州通明县有宣汉井场,“地里名长腰,咸源在大江龙骨石窟中涌出”(43)。云安县有章井一盐场。(44)真宗天禧三年(1019年),忠州共有盐井三场。(45)哲宗元祐间,利州路因“卓筒盐井以济困穷,赖其课入,可助本路之用”,在兴州青阳镇置铜锡场盐官。(46)

二、宋代四川盐官层级盐权博弈

宋代四川盐业作为官方最重要的税收来源之一,课税的上缴、贡赋的筹措、官吏的俸禄、军队的粮饷等各方面支出都要仰仗食盐,所谓“益、梓、利、夔四路盐课,县官之所仰给”,甚至“井源或发或微,而责课如旧,任事者多务增课为功”(47)。为了达到对井盐利税的争夺,各级盐官通过手中的权力展开博弈,以实现对四川井盐的最大化控制与占有。

(一)四川总领所与州、县

高宗时,设置四川总领财赋所,成为全川四路最高财税管理机构,使州、县所属盐权皆被侵夺。建炎二年(1128年),四川30个州“岁产盐约六千四百余万斤,后隶总领财赋所赡军”(48)。成都府、潼川府、利州三路官井,“旧法令人承煎”,曾一度由州、县官督民办,定期上缴课税。建炎间,三路盐税成为总领所侵夺的对象,“总领所己依官田法召人投买,得钱数十万缗”(49)。至绍兴末,四川总领所征收盐课已高达“三百七十五万缗”。虽朝廷下诏蠲减,但总领所不肯削减盐权,总会采取各种方法规避,故“今计司所取钱,犹有无艺者”(50)。绍兴末,大宁监“岁产盐二百五十余万斤,计值九万余缗,亦隶总领所”(51)。同期,长宁军淯井盐40余万斤,亦被总领所侵夺部分盐利,“岁取其赢五万余缗为军食之用”(52)

淳熙三年(1176年),邛州蒲江县盐井岁欠盐课130余万缗,朝廷命四川总领所“遣官核其事”,总领所借机将当地盐权收归己有,“总所自榷,州不与焉”(53)。淳熙六年(1179年),朝廷下诏“蠲免盐、酒重课”,但四川总领所“所减虚额钱,至今遇闰月则不减,谓之加闰”,每年仅“加闰钱”即有两万缗。(54)

宁宗开禧间,隆州井研县有陵井监,“邑既近监,而掌监者岁以官盐数万赋于民”,总领所见盐利丰厚夺其盐税权,“自绍兴以来监泉之货易者,邑民具算以补乏,而每岁总赋者始征之”(55)

从四川的盐产性质来看,政府直接掌握的官盐销售所得大部分供地方官府使用,小部分缴至总领所;卓筒井所产引盐则要全部上缴至总领所。从官、引盐的分布来看,夔州路完全是官盐的市场,其他三路则主要是引盐市场,因此引盐在四川的重要性要超过官盐。(56)由此可知:四川食盐的利税大部分被主管四川军需的总领占有。

(二)四川总领所与四川宣抚使司

四川总领所因握有丰厚的盐税权,在侵夺州、县盐权的同时也成为上级官府侵夺的对象。如同期,四川宣抚使司便利用权力侵夺总领所盐权。宣抚使“不常置,掌宣布威灵、抚绥边境及统护将帅、督视军旅之事”。高宗时,以张浚知枢密院事,宣抚四川,始为常置。孝宗乾道三年(1167年),虞允文以知枢密院事充四川宣抚使;五年(1169年),王炎除四川宣抚使,依旧参知政事。(57)宣抚使一般由朝廷重臣充任,成为四川盐业最高管辖机构。因四川总领所受宣抚使司制约,只得将手中的盐权部分让出。宁宗嘉定七年(1214年),朝廷针对四川宣抚司侵夺总领所盐权的现状,“诏四川盐井专隶总所”,然宣抚使安丙借口“防秋借此以助军兴,乃复夺之”(58)

(三)四川总领所与四川制置使司

除宣抚使司外,四川制置使司也加入了对盐权的争夺。制置使“掌本路诸州军马屯防扞御,多以安抚大使兼之,亦以统兵马官充;地重秩高者加制置大使”。建炎元年(1127年),诏令“安抚使、发运、监司、州军官,并听制置司节制”,又“及许便宜,权之要重,拟于朝迁”,使制置使“其权略视宣抚司”(59)。四川总领所同样受其制约。建炎间,四川制置大使司以军兴之需争夺总领所盐权,总领所只得将所管井盐进行投买,“大使司以为未及价,复卖之,又得钱百万缗,入制司激赏库”。总领王子益以大使司强增盐课“以为失信,檄止之”。而大使司却早有应对之策,“以总计所负制司广惠仓米三十万石,言之于朝”,由此得到了朝廷支持,“子益议遂格”(60)

淳熙十四年(1187年),臣僚言“长宁岁计独抑盐井”,请“下制置司措置”,可知制置司已拥有蜀盐管辖权。(61)嘉定初,四川制置使郑损“强愎自用”,又欲“增总领所盐课,取旧贷军费”;长宁军“地接夷獠,公家百需皆仰淯井盐利,来者往往因以自封殖”,而制置“司又榷入其半”,可见制置使利用手中的权力对四川盐权的占有较为随意。(62)

(四)四川诸路转运使司与州、县

四川诸路转运使因权限在宣抚使、制置使、总领之下,便向下侵夺州、县的盐权。元祐中,夔路转运司因“大宁井盐为利博,前议者辄储其半供公上,余鬻于民,使先输钱,盐不足给,民以病告”(63)。高宗时,隆州有仙井监,因其产盐丰厚,被成都府路转运司占有,“仙井岁产盐二百余万斤,隶转运司”(64)。淳熙十一年(1184年),四川总领杨辅变革盐法,大宁监盐权被转运司占有,“归之漕司,监不复与”(65)。新盐法规定地方州、县级盐井由转运使司统一管理,所得盐利定期上缴四川总领所,原先监的管理权被进一步剥夺。淳熙年间,富顺监原用部分盐利兴办监学,“监旧以盐移赡遂宁生徒”,后为转运司所占有。当时富顺监盐课“岁为镪八十万缗”,而监学“公养不丰”,时任知监郭知达“请于漕台”,方争回部分盐利,“俾归之监学,自是岁获二十三万五千(缗)”(66)

(五)四川州、县之间

在四川州、县级官府中,同样存在为争夺盐权而相互冲突的现象。淳熙三年(1176年),邛州蒲江县有盐井,岁课有定额,置盐井监管辖,然“郡守增岁课,归并于州”,将新增盐课“以资少府私用,而民始病”(67)。宁宗嘉定中,长宁军“郡有淯井,盐旧以卤水弊余资养士之费”,然而这部分盐权却被郡守占有,“郡将掩以自封” (68)

三、宋代中央对四川盐官层级博弈的调整

(一)以监察机构监督地方盐政举措

宋代四川诸路提点刑狱司具体负责监察任务。提刑司简称“宪司”,长官称“提点刑狱公事”“掌察所部之狱讼而平其曲直,所至审问囚徒,详核案牍,凡禁系淹延而不决,盗窃逋窜而不获,皆劾以闻,及举刺官吏之事”,哲宗绍圣初“以提刑兼坑冶事”。可见,提刑司不仅掌管监察,也兼管理地方矿产。(69)绍兴十五年(1145年),户部上言:“已降指挥,诸路提举茶盐官改充提举常平茶盐公事。缘成都、潼川府、利夔州路即无提举茶盐官,及淮西、京西路提举茶盐现系逐路转运、提刑兼管,广西路提举茶盐现系提刑兼管,及诸路常平司主管官所掌职事,并合取自朝廷指挥。”朝廷乃诏“四川、广西令提刑,淮西、京西令现兼提举茶盐官兼领,主管改充常平司干办公事,依转运、提刑司属官体例”(70)

由此可见,四川诸路茶盐官改充提举常平茶盐公事后,仍由诸路宪臣兼任。因提刑司能够做到“检察所部州,有擅用常平钱物者,按劾以闻”(71),而四川盐课利润丰厚,由提刑官兼任提举常平茶盐公事,可以更好地做到盐务处理的公平合法。同时,提刑司兼任盐官,亦可有效监督各级官府为盐权而屡起冲突的事情发生。

(二)重视地方盐官出任,鼓励纠除盐弊

宋代四川地理偏远,朝廷自有“鞭长莫及”之感,更需注重地方盐官的选拔,并鼓励其积极上言、纠正盐弊。同时,还注重提高盐官政治待遇,对其规避上级官府盐权的侵吞也能起到一定的制约作用。

开宝六年(973年),夔州云安县以盐产丰盛,升为云安军。朝廷“差京朝官为军使”,知军“时节得以需章自达于朝,他邑莫比也”(72)

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符行中任四川总领“尝欲增简州盐策”,以其事委任雅州军事推官李焘负责,焘力谏而止,四川宣抚使张浚赞其“有台谏风”(73)。淳熙十年(1183年),有臣僚上言“万州南浦县渔阳盐井岁收盐一十四万六千三百余斤,从来以南浦县主簿兼监。盐井去县八十余里,主簿例多恩科老缪之人,不能钤制奸黠”,乞请将“渔阳盐井专差监官一员,而以南浦县尉兼主簿”,得到朝廷批准。(74)宁宗庆元四年(1198年),夔路转运通判李訦上请以京官知任大宁监,“大宁监盐场岁趁二百五十万斤体例,本司自拟待阙官一员,往充外计。签厅既无绾系印纸,苟请俸给,或虚额诳申,或减秤干没。乞将盐场从吏部差注初任京官,次任选人”,得到了朝廷的批准。(75)嘉定初年,高定子出任四川制置司主管文字,时制置使郑损欲侵夺总领所盐权,“增总领所盐课”。高氏上言“辨其颠末”,劝谏而至,擢知长宁军。高氏赴长宁后,发现当地官府同样存在争夺盐利的情况,乃“争于制置使,得蠲重赋”,再擢知绵州。(76)嘉定中,彭子远任长宁军学教授,“郡有淯井,盐旧以卤水弊余资养士之费”,然被郡守侵夺,彭氏上谏“诸提举学事司,复归于学”。因彭氏能够优先教育,使人心向学,“郡将反以是敬礼之”(77)

(三)削减地方盐官对课税的强增

宋代四川盐官为争夺食盐利税,不断增加盐课,造成民间严重骚怨。为此,朝廷通过下诏削减盐官强增的课额,以达到缓解各方盐权冲突的目的。

熙宁九年(1076年),夔路提刑张宗谔奏定开州温汤盐井每年以212553斤为定额。然而,地方郡守为争夺盐课,“本州自行推排,于祖额上增一万八千斤”,此举引起了民间灶户的强烈不满,“于是以井户进状”。朝廷乃诏“制置诸司体究措置,而诸司奏减之”(78)

绍兴十七年(1147年),因四川宣抚司强增盐课,下诏总领四川宣抚司钱粮符行中、权四川宣抚司事李璆“参酌减放”,于是减夔路盐钱76000缗。(79)绍兴十八年(1148年),因四川宣抚副使郑刚中以“备军费”为名,强增成都、潼川府、利州路“三路茶盐酒课”,下诏“对减四路激犒钱三分之一”(80)。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左朝散大夫、知嘉州朱昌裔上言四川总领所过于强取盐课,请于蠲免:“唯务增添,逮今每岁共收盐酒课息钱一千一百余万缗,比之旧额,几四五倍,……望将未减额以前旧欠,如非侵欺盗用,并行除放”,得到了朝廷的批准。(81)绍兴二十八年(1158年),因四川制置司强增盐税,诏尚书省“检会节次行下四川制置等司措置条具减盐酒课息钱”,并同时“捐蜀中盐井虚额”。(82)同年,有臣僚上言利州路西和州食盐因官府争夺,“不免科及于民,理宜惩革”,上奏“欲望将见今所卖盐每百斤与减一半价钱,则出卖稍易,必不致依前科扰”,得到了朝廷的批准。(83)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军器监主簿马骐言亦上言因四川地方盐官争夺盐课,造成税课过高,请求加以减免:“凡所谓虚额者皆出于盐酒之课,盖盐泉有盈缩,则煎煮之数不能无多寡,人烟有稀稠,则酤卖之数不能无通塞。向者有司但持目前一定之额,而课其息,将新盖旧,用实填虚,卒以无偿。徒费督责,望下四路监司,取现盐酒课利三年内所收实数,以酌中一年为额,使之趁办,其目前虚额之数,尽与蠲除”,朝廷采纳了其建议,诏“总领所相度申省”(84)

淳熙三年(1176年),邛州蒲江县盐课被当地官府侵吞严重,“盐井岁欠百三十余万”。朝廷命四川总领李蘩措置削减,“日输不过六十担,担为六十斤,价十有四千,凡减盐十万八千余斤,为缗钱七万五千”(85)。同期,针对总领所盐权过重的情况,也不断诏令蠲减盐课,赵开、杨辅“相继总赋,皆以减放为急,蜀人幸之”(86)

光宗绍熙二年(1191年),宋廷因四川盐井“多有年深泉脉不发,陈乞栈闭”,而地方官府为争夺盐利“官司不为施行”,导致“虚负重课”,故“累降赦文约束”。后又访闻“因渲淘旧井,间有咸脉去处,州县又令别增新额,不与对减现欠之数”,遂诏令“逐路监司相度,将实合栈闭与所添新额取现诣实,依条施行,不得仍前抑勒”(87)

(四)授予地方盐官制衡之权

宋代中央利用四川各级盐官不同的职能,授以制衡之权,使其争夺盐权不能容易实现,以此缓和各方食盐冲突。如对转运使司与州、县级官府盐权冲突的处理,通过四川总领所的职权介入,降低转运司对州、县食盐税额的强征来实现;四川总领所掌有很大的财权,“计臣得以擅取予之权”,然要受到四川宣抚司与制置司的节制;为预防四川宣抚司对总领所盐权的侵夺,则通过提高总领所的地位来实现;四川制置使虽权限极高,但所掌“刑狱、财赋付提刑、转运”(88)

绍熙二年,朝廷下诏允许夔州“将本州岛奉节、巫山两县转运司科扰盐,每斤减作一百文变卖”,如转运司再有强征行为,“乞下四川总领所从本州所乞施行”(89)。嘉定三年(1210年),“诏四川总领所毋受宣抚司节制”(90)。为预防四川制置使司对总领所盐权的侵夺,则下诏对制置司所侵盐权予以剥夺。嘉定七年(1214年),“罢四川制置大使司所开盐井”(91)

综上所述,宋代四川盐业作为政府财利之源,一直被官方重点垄断,为实现对盐利的最大化占有,政府设置了众多相应的盐官机构。然因盐利的丰厚,诱使各级盐官之间为利税的争夺展开了不同表现形式的博弈。中央为实现地区盐权秩序的稳定,也会采取相应的行政手段对官方层级间的博弈进行调节。采取缓和官方盐权冲突的措施,有助于四川盐区管理的安定有序、减轻民间负担,进而实现了四川盐官职能的正常发挥以及政府对盐税的顺利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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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基金项目: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四川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四川理工学院中国盐文化研究中心资助项目“宋元时期四川盐业资源与社会博弈”(YWHQ14-2)之阶段性成果。

(2)裴一璞(1982— ),男,山东潍坊人,聊城大学运河学研究院讲师,历史学博士,主要从事宋史及盐业史研究。

(3)(民国)吴炜.四川盐政史[M].四川盐政史编辑处,1932(民国二十一年).

(4)(清)丁宝桢.四川盐法志[M].刻本.1882(清光绪八年).

(5)(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1995:2261.

(6)(元)脱脱,等.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3960.

(7)同⑥3969.

(8)(宋)祝穆.方舆胜览[M].北京:中华书局,2003:904.

(9)(元)脱脱,等.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360.

(10)同①3969.

(11)(宋)刘时举.皇朝编年资治通鉴[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9:71.

(12)同①3969.

(13)同①3984.

(14)(清)徐松.宋会要辑稿[M].北京:中华书局,1982.

(15)(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M].北京:中华书局,2005:3361.

(16)(宋)王存.元丰九域志[M].北京:中华书局,1984:320.

(17)(宋)欧阳忞.舆地广记[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3:873.

(18)(宋)王象之.舆地纪胜[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 0 0 5:4 6 2 2-4 6 3 1.

(19)同⑧

(20)同⑨9 2 4.

(21)(元)马端临.文献通考[M].北京:中华书局,201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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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同①12318.

(63)同①1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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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同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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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同⑤7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