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被二门门槛绊了一下,狼狈得摔倒在地上,满脸惊恐得大喊着。
“枪,枪……一群拿枪的人闯进来了……”
院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茫然的站了起来,交头接耳的窃窃议论。
大爷正准备去看看怎么回事,一群穿着军服、手拿长枪的士兵突然闯了进来,将所有人包围在院子中间。
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在场地人,
女人的惊呼声、孩子的哭泣声、男人们的议论声一下炸开了。
热闹喜庆的寿宴瞬间乱作一团。
何家的女人、孩子们全都围着老太爷躲在一起,大爷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还是二爷率先冷静下来,高举起双手站了出来。
“不知道诸位军爷是什么人?我们有哪里得罪?”
满院的人躲得躲,藏得藏。
女人们抱着孩子缩到了桌子底下,包围圈外的丫头婆子们全部都往大门外跑,却发现大门口也守着拿枪的士兵,根本出不去。
整座院子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一片粗重的呼吸声,和孩子被捂住嘴巴的隐忍哭声。
在士兵包围圈后,大步走出来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军装,戴着大檐帽,腰间扎着皮带,脚上蹬着一双皮靴。
身上最为醒目的地方便是右腰上别着的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枪。
男人身量高大,身材强壮,随意往士兵前一站,便给人胆战心惊的压迫感。
他的五官并不出众,甚至有些稚嫩,但周身的气场一看便知是这群士兵的领头。
“不知这位军官大名,突然造访有什么事?我们家正在举办寿宴,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寿宴?看来老头子过的不错啊,这么多年了还活着呢。”
老太爷懵了一下,何家所有人都懵住了,只有赵爱华,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慢慢的一步一步朝那个人走过去,眼里积蓄起朦胧的水雾。
赵爱华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嘴唇一张一合,许久才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季贞?”
赵爱华这一称呼,所有人都惊呆了。
此时再认真打量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脸庞比对着,最后完全重叠。
何季贞摘下帽子,将扑到他怀里的人紧紧抱住,喊了一声,“娘。”
这声称呼太久违了,他都有些不习惯,赵爱华则是激动的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丢下娘一个人。”
母子俩抱头痛哭,刚才的紧张气氛一下松缓了许多。
原来是何家的季贞少爷回来了,还以为出了大事,吓了一大跳。
老太爷此时的情绪也是复杂的很,离家出走近十年的小儿子终于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但在瞧见那一个个端着枪口的士兵后,惊喜立马转化为愤怒,敲着手杖怒吼。
“不孝子,还不让他们把枪放下,拿枪对着我们是想干什么,造反呢!”
“还就造反了,你能怎么着!”
何季贞突然拔出腰间的左轮手枪,枪口直对着老太爷,目光犀利,脊背笔挺的如一棵苍劲的松树屹立在院中。
大爷、二爷齐齐挡到老太爷前面,隔断了剑拔弩张的硝烟气场。
“爹,四弟刚回来,你消消气。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别这么大火气。”
“四弟,你可算回来了,二哥真是高兴。你不在,我们这个家就永远不能算团圆。”
兄弟俩一个劝着老太爷,一个劝着何季贞,终于让何季贞将枪收了回去。
“四叔,看你这身装扮,你是去当兵了。手下有这么多兵,现在是个什么官?”
何令冀满眼放光的看着他的军装打扮,瞧着一个个士兵精神抖擞、手端长枪的气势,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长衫马褂索然无味,一点都不气派。
赵爱华抱着何季贞的胳膊,抽抽答答的止住哭声,摸着他军装的料子,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
“儿子,你现在是个什么官,这么威风?”
正问着,二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士兵,手里拖着一个人,端端正正的敬了个军礼。
“团长,这个女的想跑,被我抓住了。”
那个人像只小鸡般被士兵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
何令珍瞧见了她的脸,着急的喊了一声跑过来,“小豆芽!”
孙大夫也挤开人群来到吴梦身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何季贞偏了偏头看着从自己面前跑过去的人,伸手一拦,不确定的反问,“何令珍?”
赵爱华恶狠狠的瞪了何令珍一眼,“就是他,他不过就受了点小伤根本没大碍,可怜你那么小就离开家四处奔波流浪,肯定吃了不少苦。”
何季贞抓着何令珍的肩膀把他背过身去,看了看他的后脑勺。
什么事都没有,只有耳朵后有个淡粉色的疤痕。
自己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到底在躲什么,真是可笑!
何季贞突然轻哼一声笑出了声,胸口冒起一股无名火,却不知道该对谁发。
“四叔,今天是爷爷的寿宴,这些客人都是来给爷爷祝寿的。你刚回来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有什么话我们一家人坐下来慢慢说,先放这些客人回去吧。”
何令珍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奇怪,引得何季贞哈哈大笑。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稳重识大体。怎么,有什么话不好让外人听到?还是怕我扣着这些人,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崩了谁?”
何季贞手比成枪,对着何令珍的额头,啪——
学了声枪响的声音。
本来已经安下心的客人们,一下子又紧绷神经,恨不得长出翅膀逃出这个是非圈。
“我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我今儿回来不是和你们叙旧的,就两件事,一,征缴军饷。二,分家!”
“什么?分家?”大太太惊呼一声,眼睛都睁圆了。
院子里一下炸了锅,军饷和分家两个词都就想两个闷雷在院中炸响。
受波及最大的自然是何家人。
“你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我还没死呢!”
老太爷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因动作太猛,血气上涌,头一阵晕眩,晃荡两下就朝后倒下去。
幸好大太太、二太太从后面将他接住了。
场面一下更混乱了,大爷和二爷合力将人抬回了屋里,孙大夫跟进屋里给老太爷扎针,许久才把人救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