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向死而生

徐慧连和吴晓虹都是支援武汉的浙江医生。一位是浙江省中山医院呼吸内科副主任医师,一位是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呼吸内科主任医师。

抗击新冠肺炎,这场战争没有硝烟,却异常凶险,她们在最前线,承受着不为人知的压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每一天都在负重前行。

到武汉后的第三天,徐慧连给老公打了一个电话,“你要管好两个女儿,别让她们被传染。”电话最后,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有两个女儿,我俩的基因都被遗传了,即使有什么意外,也不遗憾了。”

2月8日是元宵节,这是吴晓虹来武汉的第14天,也是她心情最舒畅的一天:当天她所在的武汉普爱医院有7位病人康复出院。

大年初一,浙江组建首批135人医疗队奔赴武汉,吴晓虹是其中之一,他们支援的是武汉普爱医院。初到那里,她就感到形势比想象中的要严峻。“一是病人基数很大,二是这个病的传染性真的非常强。”

吴晓虹和同事到达武汉那天,武汉确诊新冠肺炎618例,3天后,这个数字翻到了2261例。

“最让我们意外的是,医护人员感染的风险比较高,病毒的传染性的确厉害。”

早前,曾有支援武汉的医生在日记里这样写:听说同一层楼工作的当地一位医生确诊,我们内心百味杂陈,既为这名医生感到担心,也担心自己是否有传染风险。

虽然听不到他们在交谈什么,但弥漫在空气里的焦虑谁都能感受到。(蔡小川/摄)

在武汉天佑医院支援的徐慧连则感到了另外一种压力。

她1月28日随浙江省紧急医疗队到达武汉。2月3日进入普通病房工作时,并没有感到异常之处。第二天,工作联络群内负责人询问:医院的重症医疗组医师人手紧张,需要支援,哪位医师有重症监护室工作经历?

有10年ICU经验、10年呼吸科经历的徐慧连第一时间报名。

进入ICU病房,徐慧连大吃一惊。“里面的病人几乎都上了纯氧,这意味着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程度。平时在ICU,不会遇到整批这样的患者。对我来说,这是很大的冲击,内心很沉重。”

每个ICU病房内都有一名护士值守。ICU是“三分治疗、七分护理”。重重防护之下,护士们每隔一小会儿就要帮患者抽痰、翻身,患者的不适,护士都感同身受。(刘爽/摄)

为了做好防护,医护人员们小心翼翼。

徐慧连在医院时,不摘口罩,不脱防护服,不吃不喝不上厕所,避免暴露感染。她在住宿的酒店准备了一台紫外线灯,放在卫生间,进去后,所有外衣都消毒处理。

保护好自己,战斗才能继续,想要取胜,这是他们要走好的第一步。

1月28日,武汉肺科医院,医护人员在ICU内检查重症患者病例。(柯皓/摄)

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第三天,徐慧连遭遇了一次危机。

一位60多岁的女患者突然狂躁,扯掉自己吸氧的面罩、硬生生拔断输液管,整个人从床上往下滑。

“我和5位同行冲过去,想把面罩给他戴上,这可是要命的事,她本来就缺氧严重,没有面罩后,脸很快变成青紫色。”

病人又踢又打,对着徐慧连他们大喊,“我要医生,我要10位医生,让医生救我。”

徐慧连大声说,“我就是医生,你快把面罩戴上!”但无济于事。

顾不上太多,徐慧连和同行凑近患者,试图把她抬到床上。

“我弯腰去抱她,她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后背,紧紧地抓住我的防护服。”徐慧连万般无奈,只得顺势和病人一起躺在地上,用手轻轻拍她,以示安抚。

眼看着病人的情绪慢慢安定下来,身边的护士眼疾手快,把面罩给她戴了上去。

“她不是故意攻击我们,她是缺氧太厉害,控制不住地烦躁,那种窒息感,让她有这种求生的挣扎。病人也特别可怜。”从地上起来后,徐慧连全身都是汗,她感到了后怕。“但当时也顾不上害怕,管不了那么多,做医生的,都有这种职业本能。有风险,也会去做,真的不幸传染了,也无怨无悔吧。”

有同行说,要不要立遗嘱时,吴晓虹回了一句:向死而生。“对医护人员来说,死亡不算禁忌话题。”

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又心态明媚。

医护人员背负着多少病人和家属的希望(蔡小川/摄)

“我每天晚上想的是:今天休息好,明天去打仗。我肯定是最勇敢的那位,我也最规范。”徐慧连声调抬高,说完哈哈大笑。

她想起了元宵节那天,一位出院的老人对他们说的一段话:虽然这场疫情有很多值得反思的地方,但不管怎样刮风下雨,太阳总会出来,花儿总会开,我们的生命也会生生不息。

(本篇文字选自:《环球网》,原标题《“这病传染性真的非常强!”浙江驰援武汉女医生:进入ICU,我在心里喊了声“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