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沈长安今天言语奇怪,可能又是起了歹念。
她不想被他按在床上,特别是她的伤尚未痊愈。
沈长安这边一腔忧伤,叶轻昭则是担惊受怕,总感觉他会欺负她。
结果,沈长安只是抱着她睡。
她那两只小豹崽,其中那只母的叫月池,居然偷偷跳上了叶轻昭的床,依偎着她的脚睡着了。
叶轻昭又惊又喜,低声对沈长安道:“她真可爱。”
“跟你一样。”沈长安道。
叶轻昭也发现了,自己时常这样依偎着沈长安睡觉。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二。
十月初二,是沈长安的生日。
每年他生日,老太太叫他回去吃饭,他都会拒绝,甚至心情会很糟糕。
“这天我母亲受苦生下我......”他总是这样说。
他不能回想。
与他母亲有关的点滴,他半分也无法接受。
这天,老太太打电话到私宅,沈长安出去了,叶轻昭接的电话,电话那头老太太说道:“长安阿,你过生日嘛,今年不一样,你带着轻昭回来嘛…”
“老太太,是我。”叶轻昭道:“长安出去了,您的话我会告诉他的。”
老太太和叶轻昭唠了许多。
沈长安回来了还是不愿意回家,便给老太太打电话,老太太只好挂了电话。
沈长安回来时,给叶轻昭买了条披肩。
这是一条纯白色的雪绸披肩,缀了很长的白色浓流苏,穿在她身上,宛如盛绽的白玫瑰,层层叠叠的荡开。
过生日嘛,要吃长寿面的,叶轻昭想着。
叶轻昭穿着一件家常的藕荷色斜襟上衣,袖子半卷着,青稠长发挽成低髻,粉颈低垂,竟有做太太的模样。
沈长安依旧在门外偷看。
叶轻昭去了厨房,开始和面,弄了满脸,然后开始揉面,因为伤还没全好,她将一团面揉到劲道,稍微用力,导致额头布满了细汗。
他走到厨房,看到叶轻昭正在揉面,沈长安蹙眉:“你伤还没有好,用这么大劲做什么?”
叶轻昭抬颐微笑,露出一口细糯洁白的小牙齿。
叶轻昭在旁边解释:“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想给你做顿长寿面。”
沈长安一愣。
他想发火,脸色微沉了下去,同时又看到叶轻昭吃力揉面的样子,心中再一软,火就下去了。
“我不过生日。”沈长安道,然后上前拉叶轻昭的手,“洗洗手,咱们出去吃饭!”
“我都揉了半天。”叶轻昭迟疑,“我准备了好久,快要好了。长寿面是积福的,你一年到头常有事,运气用光了怎么办?”
她略带担心的眸光,软软落在沈长安脸上。
沈长安有点动摇。
叶轻昭就趁热打铁:“长安.......”
这句话,终于打动了沈长安。
“好吧。”他道。
叶轻昭将面擀薄,然后切细条,叶轻昭不紧不慢的,做工粗糙但是态度认真,半缕青丝低垂,莹白胜玉的面容泛出几分红潮,格外娇艳。
她这样真好看,像沈长安的妻子!
沈长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拿着电文,一点拿着雪茄,目光不时追逐厨房那道倩影,心中有暖流徜徉。
叶轻昭将豆芽、芹菜丁、黄瓜丝、胡萝卜丝、圆白菜丝焯水,将黄豆煮熟又加入甜面酱放入锅中翻炒,又将面条煮熟。
煮好面将酱淋上,小心翼翼端给沈长安。
“有点烫,可能味道不是很好。”叶轻昭道,“你尝一口,就当吃过了。”
她将筷子递到他手里,说,“祝沈长安长命百岁。”
沈长安笑。
接过筷子,他尝了一口。
“轻昭,居然会做面。”沈长安眯眼笑。
“以前在乡下,过生日时奶娘总做给我吃,我就学会了。”叶轻昭笑:“我就只会做面。”
他没有说话,埋头一股脑儿将一整碗长寿面都吃完了。
放下筷子,他意犹未尽将碗递给叶轻昭:“再来一碗。”
叶轻昭也吃了半碗。
沈长安吃了三碗,终于填饱了胃口。
饭后,他们俩在庭院散步,而后在凉亭小坐的时候,沈长安将叶轻昭抱到腿上。
“以后你嫁给我,天天煮饭给我吃。”沈长安轻轻抚摸她的面颊,心中平静又温暖。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最好的一次生日。
“我不要,做饭好繁琐!”叶轻昭道。
“就做给我吃,我喜欢吃轻舟做的饭。”他道。
叶轻昭垂眸,浓浓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
他抱紧了她,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这个生日,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将自己带回来的披肩送给叶轻昭,亲自为她披上。
夜风旖旎,两个人踽踽而行,竟有种相依到老的错觉。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该上学了。”叶轻昭道。
沈长安舍不得她去学校。
她离开之后,想要再见她,就得去她家里捞。
“再过几天。”沈长安道。
“再过几天的话,学校都要放年假了。”叶轻昭说,“我明年要毕业,功课不能太差。”
叶轻昭很上进,沈长安略感欣慰。
“也对,那初五再去,明天和后天是周末,你再陪我两天。”沈长安道。
他空闲的日子少,所谓陪伴,无非是他夜里回来,能有个人抱着睡觉,就养只猫似的。
叶轻昭没有反驳他,很温顺的答应了。
晚上睡觉时,他俯在叶轻昭身上亲吻她。
叶轻昭迷迷糊糊睡着了。
到了周一,叶轻昭去上学。
她休学大半个月,再回来有点陌生,好在阮静初和焦蔓茵一直陪同着她。
到了周四,叶轻昭放学回来,突然接到了电话。
是督军府打过来的。
“轻昭小姐,督军从南京回来了,明天是周五,您晚上放学之后过来吃饭,督军会派人去接您。”打电话的是督军的副官。
放学,叶轻昭走出校门时,看到了军政府的汽车,有副官已经站在车门口等着。
叶轻昭到督军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下车的时候,一脚深一脚浅。
十月的夜风寒凉,从翠袖沁入,叶轻昭的小臂拢在大衣里,不愿意伸出来,她觉得冷。
路灯亮起,高大的木棉树正值落叶,树叶铺满了街道,橘黄色的路灯光芒似纱幔萦绕。
门口岗哨严密,五步就有扛着荷枪实弹的守卫。
叶轻昭踩着落叶,脚步轻盈,进了高大威严的大门。
餐厅的水晶灯,从透明玻璃窗里照出来,将庭院一株碧桃树染得晶莹剔透。
“叶小姐。”女佣先看到了她,给她开门。
叶轻昭环顾屋子,沈长安不在,督军满面笑容,正在和督军夫人、沈珍珠谈笑风生。
叶轻昭心情稍微轻松了几分,踏入了餐厅。
“阿爸,叶姐姐来了。”沈珍珠提醒督军。
她已经不再称呼嫂子,而是叫姐姐。
“轻昭。”督军冲叶轻昭招手。
叶轻昭就走到了督军身边。
他身边的位置空着,专门给叶轻昭留着的。
“阿爸,您气色挺好的,最近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叶轻昭道。
“高兴的事,也没有多少,身体是比从前好了些。”督军开玩笑道,心情愉悦,估计是南京一行,收获颇丰。
然后他又问叶轻昭,“听说你摔伤了?”
“已经好了,阿爸。”叶轻昭道。
“是瘦了。”督军打量她,“好些日子没请你吃饭,一家人就该多聚聚。”
叶轻昭低垂眉眼,心想今天是怎么回事,沈珍珠也收起来她的冷傲,态度温和。
这顿饭,叶轻昭吃得比较拘谨。
督军和督军夫人只感觉她吃得比较少,也没往其他方面去想。
饭后,督军单独把叶轻昭叫到了书房,有事和她说。
“轻昭,长安给你买好了婚房?”督军稳稳坐在沙发里,气度轩昂,带着慈父的温柔,问叶轻昭。
“是,阿爸,是一套四合院,和花园洋房没什么区别,我很喜欢。”叶轻昭道。
督军微笑,意料之中:“我打算今年过年就和你阿爸商量,明年七八月,将你和长安的婚事办了。”
叶轻昭倏然迭眸,不言语。
督军还以为她害羞,笑着道:“婚姻是大事,轻昭。老式的人,什么都是父母准备好,可你和长安是时髦派的,你们自己的意见也很重要。”
叶轻昭笑容糯软。
他们俩正在说话,督军兴致很好,估计是要娶儿媳妇的念头,突然有人敲门。
“进来。”督军道。
一阵细微的香风,倩影推门而入,有热可可的清香飘渺而入。
高挑纤柔的女子,穿着一件月白色素面旗袍,头发挽成低髻,年轻的面容干净,肌肤净白剔透。
“督军。”女子柔声,将一杯清茶和一杯热可可放下,“请喝茶。”
然后,她将热可可端给叶轻昭,素手纤巧嫩白,皓腕凝雪,推送了过来。
叶轻昭接住。
“这是五姨太。”督军介绍道。
督军的五姨太叫花彦,今年才二十五岁,跟了督军五年多,无子嗣。虽然不及督军夫人风华绝代,花彦的容貌耐看喜庆,一张圆圆的脸很讨喜。
五姨太的眼睛深邃,眸光盈盈,似秋水澄澈,看上去很干净。
“督军,我听说叶小姐擅长医术?”
花彦坐在督军身边,问道。
督军点点头:“不错,轻昭的医术很高超。”
“督军,我从三月中旬腹痛,到现在还是隔三差五的发作。”花彦道。
督军一愣。
显然,花彦没有告诉过督军。
“没去看医生?”督军蹙眉,“生病了可不能硬扛。”
“去看了。”花彦温柔道,“每次吃了药没事,过段日子又犯,总是不能断根。听闻叶小姐医术很好,想麻烦叶小姐帮我看看。”
看病是叶轻昭分内的,她并不介意。能解了世间含灵的疾苦,是叶轻昭学医的责任,她从小就是这样发誓的。
“姨太太,您现在还疼吗?”叶轻昭问。
“不疼,不过三天前才发作过的,下次不知又要何时发作。”花彦笑道。
她笑容甜美款款,眼眸低垂,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督军看了眼叶轻昭,再看了眼花彦,突然觉得这两个人神态有点相似,不免失笑。
叶轻昭道:“既然不是急病,那我明日来瞧可以吗?今天都这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