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凯谦那双隐藏在眼镜后的大眼睛猛地眯缝起来。
如同在对人类的愚昧行为进行嘲笑，又或者是在怜悯。
“如果他就此满足的话那倒还好。但是，朱武雄心中的那道深深的欲望沟壑却始终无法填满。他是如此的不知足......他甚至无法允许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与他拥有同等权限。”
“那是指......管理系统本身吗？”
“正是，他甚至想要驱逐没有自我意识的程序。但是......就算再怎么擅长法术，朱武雄现在也终究只是一个与科学文明无缘的居民。”
“管理者层面的复杂命令体系，他是不可能一个晚上就能全部理解的。他强行想要解读那些墨允为方便创造世界而准备的程序说明......然后他错了。”
“失误仅仅只有一处。但是这失误却是如此巨大。他想要将管理系统吞噬进自己的身体里，于是他组建起了一个冗长的法术并进行咏唱。而结果......”
少年以如同叹息一般的低语说道：
“朱武雄将管理系统被赋予的基本命令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成为了一道不可改写的行动原则。尽管他只是想将管理系统的权限等级剥夺，但最后却将管理系统与自己的灵魂融合到了一起！”
“你......你说什么？”
李贤英一时间无法理解，只能茫然地问道。
“管理系统的基本命令......到底是什么？”
“‘维持秩序’。这就是管理系统的存在目的。管理系统永远监视着你们这些外来人的行动，然后在检查到会扰乱世界平衡的现象时，就会马上毫不留情地进行处理。”
卞凯谦露出了像是感到自豪的微笑。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那如同贤者的气场，才会变得与他风华少年的外表相称。
“你们这种年轻人就算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对于朱武雄来说，维持秩序是一件更具刺激性的事情。”
“在命令写入脑海，也就是灵魂之后，朱武雄昏睡了过去，在经过了整整一天之后才醒来。从那时开始，从任何意义上来说，他都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他不会衰老，不必饮水，更不必进食......唯一的欲望，就是永远保持原样......”
“永远......保持......”
李贤英一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一边进行着思考。
别说是管理系统这种毫无感情的机器了，恐怕所有异世界的创造者们都是希望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能够永远存在下去的吧。
为此，他们会对这个世界进行不停地调整，维持在一个平衡状态，以此来维持秩序。
但是，就算创造者拥有着等同于神的力量，却也有着一个无法控制的食物，那就是外来者。
那么，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吗？
此时，卞凯谦仿佛是看穿了李贤英的想法似的，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他的说明。
“过去，这个世界的管理系统所控制的，只有动植物、地形、天气的效果......也就是身为容器的这个世界而已。”
“而作为居民的人类，其活动是不会被干涉的。但是，朱武雄却不同。他甚至想将民众的生活也永远固定下来。”
“固定......也就是说，每个人在每一天都重复着同样的活动，没有任何新鲜事物......是这样的吗？”
“嗯......差不多是这样吧。让我继续说下去吧......和管理系统融合的朱武雄没有以这个世界的佛的名字来自称，而是依然用着原来的名字，该说是很有他的风格吧......”
这次轮到李贤英点了点头。
李贤英所生活的修剑学院，位于谷阳市市中心的第五区。
透过宿舍的窗子，经常能看到那道比市区里任何一栋建筑物都要高的白色大理石高墙。
在知道那被称之为“不凋壁垒”的墙壁对面就是其他城市的市中心时，当时的他还吓了一大跳呢。
“那道墙壁，可不是居民们自己切割大理石并花费多年时间建造起来的。而是朱武雄以其神威在瞬间创造出来的。”
“瞬、瞬间？造出了那道墙壁？这已经超脱了法术的范畴了吧......当时的市民不会感到害怕吗？”
“当然，这就是他的目的。通过展现管理系统的力量，在居民的心中烙下了深深的恐惧。他就是要通过这种心理屏障，再加上名为‘不凋壁垒’的物理屏障，来限制民众的移动与交流。”
“这是为了让武功教会掌控信息的传达途径，以此来操纵人心。他所求的，就是人们永远保持着无知与质朴，成为教会的忠实信徒......”
“他所生成的物理屏障，可不是只有那个愚蠢的不凋壁垒而已。”
“为了限制已经散居各地的开拓者的居民区域，朱武雄安排了许多大型的地形物体。无法打碎的巨岩，无法填平的沼泽，无法横渡的激流，无法砍倒的大树......”
“等、等等，你说......无法砍倒的大树？”
“没错。那是尺寸难以衡量的杉树，还被赋予了接近于无限的韧性度。”
李贤英不由得想起了恶魔之杉“是沙克提”那让人欲哭无泪的硬度，双掌悄悄地在桌下摩擦着。
也就是说，是沙克提不是在兴龙村的南方森林里自然形成的，而是由朱武雄所设置的一个人为障碍物，为的就是以它那恐怖的韧性度与资源吸收力来阻止村民的生活范围扩大。
那种怪物居然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而为了将其排除，许多人要花费数百年的时间，持续着那得不到回报的努力......
李贤英抬起头来，只见自称卞凯谦的少年，依然以他那仿佛看透自己全部内心想法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那娇小的嘴唇再次翕动，平静地继续讲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