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伤被打得向后飞去,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像是很惊奇的看着掉在不远处的半截长剑,以及依然握着长剑剑柄上的两只手掌。
终于,他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双臂上。
从鲜红长衣的袖子里伸出的白皙双臂,在手腕处被齐齐斩断。
平滑的切断面上突然喷出大量的鲜血,将令狐伤的胸腹部染成了和他的长衣相同的红色。
“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
令狐伤将双眼和嘴巴顿时瞪大到极限,以尖锐的声音发出了惨叫。
“手……手啊!我的手啊!血,血喷出来了!”
不久前,司马台被斩断的一只手的时候,令狐伤还对他说“别吵了自己去止血”,但是在自己也遭受到同样待遇的时候却无法保持冷静。
他那瞪大的眼睛猛地看向四周,看到蹲在不远处的司马台后,马上拖着膝盖挪到他的身边。
“司马台!血!帮我止血啊!将你那绳子解开,绑到我的伤口上!”
即使是平时一直给他当跟班的司马台,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命令。他抱紧自己被红色丝绸卷成一团的左手,颤抖着摇头。
“才、才不要!把、把这个解开的话,我会丢掉性命的啊!”
“你说什么!司马台……你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但是,令狐伤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原本用来绑着兰岚与徐若馨脚的两根丝绸绳子,已经被司马台拿去给左手止血了。而要止住令狐伤的双手出血,就必须还要用到那两根绳子。
但是如果在伤口还没治疗完毕的时候,就解开司马台手上的绳子,他就会再次出血,导致性命堪忧。
在没有正当理由以及没有本人允许的情况下擅自伤害他人性命,这是对禁忌法则再明确不过的违反。
“但是……我的血……司马台,你……禁忌……但是……生命……”
令狐伤用嘶哑的声音说着一些支离破碎的话语。他的视线在自己伤口上不断流出的血液以及司马台伤口上缠着的丝绸绳之间不断来回。
三等爵家的继承人令狐伤此时正处于一个要在自己的生命和禁忌法则之间做出选择的状况。
作为一个有着强大自尊心的人,他肯定非常重视自己的生命,但同时他又违反不了身为最高法则的禁忌法则。
如果真那么做了,他就会和他之前想要杀死的姚正风一样成为大罪人。
“啊啊啊啊……禁忌……生命……血……禁忌……”
此时,李贤英慢慢地向不停呼喊着的令狐伤走去。
他在令狐伤身前两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向躺在床上靠在一起的兰岚和徐若馨伸出手去。
接着,他像是要安慰两个人似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点了点头,然后就想要解开绑在徐若馨上半身的绳子。
他似乎是想用这根绳子去给令狐伤止血,但绳子绑得太牢一时无法解开。就在这段时间里,首席上级修剑士变得越来越狂乱。
“血……禁忌……生……禁……生命……禁……”
令狐伤全身向后仰,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一些零碎而意义不明的字眼。就在李贤英终于解开了徐若馨身上的绳子,正在向他走去的时候。
“生命,禁忌,点命,紧急,点、点、滴滴滴滴……”
令狐伤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些异常的声音,那已经不像是人类的语言,更像是野兽的吼叫。
“滴滴滴,滴………”
声音戛然而止。
令狐伤向后倒在了地上。
虽然他双手的伤口上还在不断的流血,但姚正风的直觉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令狐伤已经死了。
就连李贤英的脸上也是一脸惊愕的表情,兰岚以及想要给她解开绳子的徐若馨也瞪大了双眼。
此时,司马台胆怯地来到令狐伤身边,看着他那用力向后仰的脸。
“哇、哇啊啊啊!”
很快,他的嘴里就发出了充满恐惧的惨叫声。
“令、令、令狐伤大人……死、死、死了啊!你、你、你杀了他……杀了他!杀人犯……怪、怪、怪物啊!”
司马台连滚带爬地远离李贤英,膝盖颤抖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冲进房间。之后似乎是直接跑出了走廊,从楼梯那里传来了脚步声和惨叫。
姚正风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该怎么办。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就连自己飞出去的左眼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将右手握着的灰玉兰之剑收回剑鞘,勉强站了起来。
他首先和李贤英对视了一眼,对他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向坐在床上的兰岚走去。
但是他又停下脚步。
仔细想来,现在的姚正风其实已经是违反了禁忌法则,将司马台的手斩断的罪人了。
对于仅有十三岁的少女来说,他恐怕已经和令狐伤一样……不,也许是比他更可怕了好几倍的怪物。姚正风感觉再没有脸见兰岚,深深的低下了头,想要向后退却。
但是在那之前,一个纤细的身体就冲进了他的怀中。
一头散乱的红发用力的压在姚正风的制服上,同时一阵悲痛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对不起……对不起,姚正风学长……都是、都是因为我才会……”
姚正风条件反射地猛然摇头,打断了兰岚的话语。
“不对,不是兰岚的错。是我……是我考虑不够周到。兰岚你没有任何责任。”
“但、但是……但是!”
“这样就好,兰岚和徐若馨你们都平安无事。我才应该道歉……对不起,给你们留下了可怕的回忆。”
姚正风说完就伸出手,有些生硬地抚摸着那有着红叶色泽的头发,兰岚则是哭得更厉害了。
旁边的徐若馨也将脸趴在李贤英的胸口上哭泣。两个人抬头对视了一下,李贤英点了点头。
姚正风也点头回应,但就在此时,李贤英像是被人拽了头发一样猛地皱起眉头。然后他迅速左右巡视,接下来看向天花板。
他的黑色双眼猛然睁开。
姚正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