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凯谦道:“喏!你自己想想。有一个傻小子,带了一个美貌妞儿到我家来。我见这妞儿便动了心,可是这妞儿对那傻小子实在不错。”
“我想占这妞儿,便非得除去这傻小子不可。你想得使什么法子才好?”
朱武雄心中暗暗感到一阵凉意,随口道:“使什么法子才好?”
卞凯谦道:“若是用毒药或是动刀子杀了那傻小子,身上担了人命,总是多一层干系,何况那美貌妞儿说不定是个烈性女子,不免要寻死觅活,说不定更要给那傻小子报仇,那不是糟了?”
“依我说啊,还是将那傻子送到官里,关将起来的好。要令那妞儿死心塌地的跟我,须得使她心中恼恨这傻小子,那怎么办?”
“第一、须得使那小子移情别恋;第二、须得令那小子显得是自己撇开这个妞儿;第三、最好是让那小子干些见不得人的无耻勾当,让那妞儿一想起来便恶心。”
朱武雄全身发颤,道:“你……你说这一切,全是那姓吴的……是吴持安排的?”
卞凯谦微笑道:“我没亲眼瞧见,怎么知道?你师妹生得很俊,是不是?”
朱武雄脑中一片迷惘,点了点头。
卞凯谦道:“嗯,为了讨好那个姑娘,我自然要忙忙碌碌哪,一笔笔白花花的银子拿将出来,送到衙门里来打点,说是在设法救那个小子。”
“最好是跟那姑娘一起来送银子,那姑娘什么都亲眼瞧见了,心中自是好生感激。这些银子确是送给了府台大人,知县大人,送了给衙门里的师爷,那倒一点不错。”
朱武雄道:“他使了这许多银子,总该有点功效吧?”
卞凯谦道:“自然有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怎么会没有功效?”
朱武雄道:“那怎……怎么一直关着我,不放我出去?”
卞凯谦笑道:“你犯了什么罪?他们陷害你的罪名,也不过是强奸未遂,偷盗一些钱财。既不是犯上作乱,又不是杀人放火,那又是什么重罪了?”
“那也用不着穿了你的琵琶骨,将你在死囚牢里关一辈子啊。这便是那许多白花花银子的功效了。妙得很,这条计策天衣无缝。”
“这个姑娘住在我家里,她心中对那傻小子倒还是念念不忘的,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难道能一辈子不嫁人吗?”
朱武雄提起单刀,当的一声,砍在地下,说道:“卞大哥,原来我一直不能放出去,都是吴持使了银子的缘故。”
卞凯谦不答,仰起了头沉吟,忽然皱起眉头,说道:“不对,这条计策中有一个老大破绽,大大的不对。”
朱武雄怒道:“还有什么破绽?我师妹终于嫁给她啦。若不是蒙你相救,我自缢身死,那不是万事顺遂,一切都称了他的心?”
卞凯谦在狱室中走来走去,不住摇头,说道:“其中有一个大大的破绽,他们如此工于心计,怎能见不到?”
朱武雄道:“你说有什么破绽?”
卞凯谦道:“你师父啊。你师父伤了你师伯后,逃了出去。鹿城遮天手吴痴仞在武林中大大有名,他受伤不死的讯息没几天便传了出去。”
“你师父就算没脸再见师兄,难道就不派人来接你师妹回家?你师妹这一回家,那吴持苦心筹划的阴谋毒计,岂不是全盘落了空?”
朱武雄伸手连连拍击大腿,道:“不错,不错!”
他手上带着手铐,这一拍腿,铁链子登时当当的直响。
他见卞凯谦形貌粗鲁,心思竟恁地周密,不禁极是钦佩。
卞凯谦侧过了头,低声道:“你师父为什么不来接女儿回去,这其中定是大有蹊跷。万圭他们事先一定已料到了这一节,否则这计策不会如此安排。这中间的古怪,一时之间我实是猜想不透。”
朱武雄直到今日,才从头至尾的明白了自己陷身牢狱的关键。
他不断伸手击打自己头顶,大骂自己真是蠢才,别人一想就通的事,自己三年多来始终莫名其妙。
他自怨自艾了一会,见卞凯谦兀自苦苦思索,便道:“卞大哥,你不用多想啦。我师父是个乡下老实人,想是他伤了吴师伯,一吓之下,远远逃到了蛮荒边地,再也听不到江湖上的讯息,那也是有的。”
卞凯谦睁大了眼睛,瞪视着他,脸上充满了好奇,道:“什么?你……你师父是个乡下老实人……他杀了人会害怕逃走?”
朱武雄道:“是啊,我师父再忠厚老实也没有了,吴师伯冤枉他偷盗太师父的什么剑诀,他一怒之下,忍不住动手,其实他心地再好也没有了。”
卞凯谦嘿的一声冷笑,自去坐在屋角,嘴里轻哼小曲。
朱武雄奇道:“你为什么冷笑?”
卞凯谦道:“不为什么。”
朱武雄道:“一定有原因的。丁大哥,你尽管说好了。”
卞凯谦道:“好吧!你师父外号叫作什么?”
朱武雄道:“叫作‘电子云剑’。”
卞凯谦道:“那是什么意思?”
朱武雄迟疑半晌,道:“这种文绉绉的话,我原本不在懂。猜想起来,是说他老人家武功了得,善于进攻,像闪电一般。”
卞凯谦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自己才是忠厚老实得可以。电子云剑,那是叫人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老一辈的武林人物,谁不知道这个外号的含意?”
“你师父聪明机变,厉害之极,只要是谁惹上了他,他一定挖空心思的报复,叫人好似在电闪雷鸣中,死无全尸。你如不信,将来出狱之后,尽可到外面打听打听。”
朱武雄兀自不信,道:“我师父教我剑法,将招法都解错了,什么‘燕子掠波’,他解作‘腌渍掠勃’;什么‘三环套月’,他解作‘散寰讨岳’。他字也不大识,怎说得上聪明机变?”
卞凯谦叹了口气,道:“你师父博学多才,怎会解错招式?他城府极深,定有别意。为什么连自己徒儿也要瞒住,外人可猜测不透了。”
“嘿嘿,倘若你不是这般……这般忠厚老实,他也未必肯收你为徒。咱们别说这件事了,来吧,我给你黏成个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