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简介

哈萨克族是新疆的主要民族之一，分布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木垒哈萨克自治县、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等地。哈萨克族人多终身从事牧业。牧人们骑着骏马，赶着牛羊，驰骋在广袤的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千百年来流传于哈萨克族人民中间的“阿肯弹唱”是哈萨克族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逐水草而迁徙”的生活方式正是形成“阿肯弹唱”这种文化形式的重要因素。据学者考证，“阿肯弹唱”这种形式最迟在10世纪就已经出现。“阿肯”是哈萨克语“Aken”的音译，其意为诗人，但其外延远比“诗人”要广泛得多。“阿肯”还有“智者的化身”的意思，是对当地最博学、经验最丰富、最受尊敬的人的尊称。可以说，“阿肯”是集诗人、歌手、说唱者为一身的文化传承者。他们的才华表现在即兴创作上，能够触景生情、出口成章，以歌颂家乡美景、幸福生活、真挚爱情和表现生产劳动、风俗习惯为弹唱内容。

哈萨克族人对阿肯评价颇高，把阿肯与骏马、英雄相提并论。“阿肯弹唱”是哈萨克族人一生中不可缺少的内容，对哈萨克族的历史、文学、艺术、社会功能等方面有巨大的表现力和影响力。

要在广袤的草原上对哈萨克族牧民进行健康知识传播，传播材料的语言文字要翻译成哈萨克语，作为传播者的健康教育工作人员要能听、说哈萨克语，要有交通工具，以便在方圆几十或上百公里的地域找到牧民并将他们聚集在一起，传播方式还要让牧民们喜闻乐见……这对于经费和人员都相对不足的新疆健康教育工作者而言，实在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过去，新疆健康教育工作者通过健康巡讲、现场宣传咨询等传统的健康知识传播方法，对哈萨克族群众进行了大量的健康传播工作，但投入和产出往往不成正比。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和资源下，进行有效的健康知识传播，成了急需解决的问题。

通过讨论，发现哈萨克族牧民对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形式“阿肯弹唱”有着执着的喜爱。阿肯们除了在平日生产和生活中即兴弹唱外，最重要的活动是参加哈萨克族牧人聚会时的对唱。如果通过“阿肯弹唱”，在牧人们参加活动和聚会时传播健康知识，应该有不错的效果。

从2008年至今，在国内外多个项目的支持下，我们在这方面做了大量有益的尝试。

阿肯们都有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将健康知识和健康生活方式等核心信息告诉他们之后，他们通常会根据内容编成幽默诙谐或庄重严肃，且合辙押韵的歌词即兴演唱。

为了平衡把握弹唱内容的科学性、娱乐性、通俗性，既向群众传播正确的卫生保健知识，又让大家喜欢听并乐意照着做，健康教育人员首先要与阿肯们进行不断地沟通。对一些科学知识必须进行事前培训，让阿肯们理解并掌握需要弹唱的核心信息，包括应该让群众知道并理解的知识、应采取的健康生活方式等。在听阿肯预演之后，还要对弹唱内容的侧重点提出合理的建议，对不适当的地方进行修改，以保证在正式弹唱时向群众传播正确的健康知识，取得预期的效果。例如在预防草原上常见的布鲁杆菌病时，要就“牧民们在草原上如何管理和远离传染源、如何切断传播途径、如何有效保护易感人畜”等内容对阿肯们进行培训，让他们的弹唱既有科学性，又有通俗性和可操作性。又比如在母子保健知识的传播中，男-男搭档的阿肯们认为生孩子、母乳喂养等都是女人的事情，他们唱起来不好意思，唱不出口；而且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生孩子这样养孩子，何必要他们专门来弹唱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这时就需要通过与他们充分沟通，让他们理解和认识到健康的孩子关系到民族的未来和家庭的幸福，母子保健大有学问，国家对少数民族有优惠政策，医生们对母子健康十分负责，用健康的行为方式进行母子保健，哈萨克族人的生活会越来越好。沟通之后，他们创作的对唱就体现了这些内容：

男阿肯甲：如果你是个有知识有头脑的男子汉，

一定会千挑万选一个聪明美丽的好姑娘；

你们会为了家庭幸福辛勤劳动，

如果有了宝宝坚持母乳喂养的话，

孩子会聪明健康，你们全家也会更加幸福。

男阿肯乙：我虽然阅历丰富，但对你说的还有些不明白，

以前的妈妈们乳汁又多又浓，

家里的许多孩子都靠妈妈的奶水哺育，

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

许多母亲要保持身材，每天只喝两碗浓茶，

自己的营养都不够，哪能再哺育宝宝，

这样的母乳喂养你说行不行？

男阿肯甲：生活中有困难，有兄弟姐妹帮忙，

生育喂养孩子，医生可以帮忙，

只有母亲的身体好，才能喂养出聪明健康的宝宝，

国家的惠民政策让我们的身体健康，

妈妈的奶水不足也有许多方法，

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有医生会帮助我们，

用母乳喂养的孩子更健康更聪明。

……

我们在许多哈萨克族人聚集的县，根据需求评估结果，遴选出需要传播的核心信息，组织了专题的阿肯弹唱。如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尼勒克县是哈萨克族聚集县。每年4～10月，哈萨克族人会举家随羊群迁往夏牧场，11月～翌年3月则待在冬窝子，在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放牧羊群和活动，不与外界接触。哈萨克族妇女生下孩子后，一般会主动采取母乳喂养的方式。近年来，各级政府为改善民生、构建和谐社会，为牧民修建了固定的免费安置点，许多牧民告别帐篷，下山搬进了安置点。牧民们与外界的接触越来越多，哈萨克族妇女们看见城里人给孩子喂的奶粉又香又浓，温度可调，时间可控，母亲们也不会因为哺乳影响休息，十分羡慕，口耳相传，都说奶粉好，有钱了也要给孩子买奶粉。针对这种逐步形成的不利于婴儿健康成长的新观念，尼勒克县妇幼保健站把母乳喂养的好处通过阿肯编成弹唱内容，在牧民定居点集中对目标人群进行演唱。阿肯们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传播母乳喂养的好处，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另外，哈萨克族的传统是男人在外放牧，女人管家管孩子做家务，所以男人们的大男子主义严重，认为生孩子带孩子都是女人的事情。为了让男人们也关注和参与生孩子和喂养孩子的事情，我们培训了男女搭档的阿肯，他们这样唱道：

女阿肯：虽然你能说会道很聪明，

但在你老婆生孩子需要帮助时，

你还是晕头转向不知道要干什么，

生孩子不只是妇女的事情，

作为父亲也要积极参与。

你对生孩子的事情了解多少，

也可以决定是否能有一个健康聪明的宝宝。

孩子一出生就应该尽早开奶，

初乳一定不要浪费，

6个月内要纯母乳喂养，

这样才能保证孩子的健康成长。

男阿肯：你说的听起来挺容易，

这些事情本应该由女人来完成，

如果遇到了你说的那些问题，

我们男人一定尽到责任，

尽快找医生帮助解决。

……

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特克斯县有70%属于山区，哈萨克族牧民长年累月在高山牧场放牧，虽然天天可以看见蓝天白云，徜徉在大自然的怀抱，但方圆十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范围内就自己一家人放牧生活，孤独和寂寞也时常伴随左右。特克斯县妇幼保健院针对牧区哈萨克族群众多、汉语水平不高的特点，在每月一次乡村督导入户工作中带上包括阿肯在内的文艺小分队，深入牧民定居点，把母子保健核心信息以“阿肯弹唱”的形式巡回演出，同时开展义诊和面对面宣传，让牧区群众足不出户，就能掌握国家相关优惠政策及保健知识，同时也丰富了牧民们的闲暇生活。牧民们听说阿肯要来，纷纷骑马从几十公里外的放牧点赶过来。通过倾听阿肯的弹唱，牧民们既学到了健康知识，也利用这次机会与其他牧民见面交流，充实了寂寞的放牧生活。

通过“阿肯弹唱”这种形式进行健康知识传播，使目标人群“叫得来、留得下、坐得住、听得进、愿学做”，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新疆特克斯县妇幼保健院在实施卫计委/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母子健康促进项目时，通过“阿肯弹唱”传播母子保健核心信息，在传唱后，对两个乡的4个村随机抽取各30名目标人群进行母子保健核心信息知晓率调查，能够正确说出纯母乳喂养内容的人数比传唱前提高50%，能够正确说出合理辅食添加内容的比传唱前提高30%，能够正确说出住院分娩优惠政策的比传唱前提高30%，能够正确说出产妇哺乳期喝奶茶容易对自己和婴儿造成缺铁性贫血危害的比传唱前提高80%。通过组织对两个乡共20名目标人群的小组访谈，目标人群全部听过至少一次妇幼保健院组织的阿肯弹唱妇幼保健知识，对内容都可以理解，并表示以后要按照阿肯弹唱要求的去做，其中有6人认为内容有些简单，希望下次来时听到一些新的母子保健核心信息。牧民们高兴地说：“以前大夫讲的许多东西我们记不住，你们把这些保护我们帮助我们的知识唱给我们，又好记又好听，我们以后一定按照歌里的要求去做。”此项工作成果已经得到了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项目官员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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