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政党学说文献汇编(第一卷)
- 杨德山
- 1376字
- 2020-08-29 19:08:22
052.呜呼中国之党人
世界各国,无论其政府如何专制,法律如何野蛮,贵族如何专横,君主如何残暴,其民间必有绝大之政党,以诱导国民,以监督政治,而其政治之活动必在本国,其手段必为事实,非仅远居外国徒以一纸空言相搏击也,亦非徒冒党人之名义,而毫无政纲无机关无团结力,如今日吾国党人也。夫政党之目的,在政治文明之时则以维持为主旨,在政治野蛮之时则以改革为天职。吾国今日之所谓党人者,既无冒险之勇气,亦无实行之魄力,且并不敢露头角于社会而施运动。吾尝谓外国之政党见之于社会之事业,而吾国所谓党人者,除文字之外不见其行迹,其稍知名者又皆远遁,于其国而不顾焉。呜呼,欲革新政治,改倡政府,提倡国民,而乃不敢以实际能力手段对付之提倡之,惟深蛰远扬,逍遥海外,不一顾祖国以尽党人之天职,是何有于党人也?彼何不日留得好身手,以挽既倒之狂澜乎?虽然,诸志士试观外国之所谓党人者,愈杀戮而愈激烈,愈压制而愈强毅。其运动也,不于上等社会之贵绅淑女,而在田野之平民;不以哭泣哀号之请求,天花乱坠之议论,而在实际之反抗;有赴汤蹈火之志士,无远逃不蹄之党人。而吾国之诸党人,则正坐是弊。虽言辞恳切,议论风生,然于本国并无半点实益,实足以启政府轻视人民之心,收揽政权之路而已。故吾谓今日不欲革新政治、改造政府则已耳,如欲之,必不能不有伟大之政党,且不能不人人存不胜则死之心,以改革政府,以排斥民贼。而其机关又必皆在中国,然后可以达结党之目的也。若政府一施禁止杀伐之手段,则逃遁其国,徘徊观望,虽日事鼓吹而人民终不能□,伏〈蛰〉待时而时势永不可至,不亦至可哀耶?夫人民之程度退一日,则政府之手段进一步,至诸志士老死之时,而国民已永入奴隶之圈不能出。其时虽再有热诚如诸君者起,然而大势已去,无可挽回矣。且今日吾国之民气,较之十年前消沉多矣。诸志士以十年前即从事鼓吹民气,即伏〈蛰〉待时,民气耶,时势耶,皆销磨于专制政策之下,诸志士未有不知者也。且时势云者,人力所造成者也。苟拿破仑而静候时势,则法之王权今益甚矣。他列而静候时势,法之国土已为俄、普、奥、英瓜分矣。华盛顿而静候时势,今之北美合众国之名词必不能现于世界矣。苟诸志士而甘以奴隶国之奴隶自居,则又何言哉!
抑更有论者,政党中惟有两派可以存立:一为绝对反对政府者,一为绝对压制人民者。历观外国历史,在政治敏捷法律及国家组织野蛮专制之时,则民党胜而政府终必改造;在政治法律国家组织皆日增完备而独社会腐败之时,则政府党胜而反对党无立足地。然各国现状,其于政治上得最后胜利者,必为民党,而政治法律国家组织皆能增于美善,合乎人民主幸福、社会之秩序者,其政府必为民党政府无疑。盖凡组织政党者,则为国民中之先觉,其党之善与否,以其党人对于国民之良心为断。
康有为、梁启超辈既无明确之政纲,亦无正大之宗旨。利己者则行,否则极力反对。其他党附之者,亦不过以己身之利害关系而寄托之耳。且政党不反对政府,则必附和政府。康有为、梁启超辈急思得政府之用,故竭其心思以为政府谋,而又恐人民指摘,更饰其词,以惑人民之视听。杨度亦其党中之铮铮者,而今则自命为政府之大辩护士。其他更指不胜数矣。所谓政党者若是耶,所谓国民先觉者又若是耶?故吾国之党人可哀,而康梁辈仅不过以私人之罪见逐于政府耳。此党人之中之私者,又非吾之所愿与言也。呜呼!
(本篇选自《天铎报》,1911年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