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有人知道。那神佛山之巅,所燃烧的不过是一根木桩而已。那个人,却已在半山寺庙之中。
寺内,有一三丈多高的弥勒佛像,那笑容仿佛亘古不变,不知是笑那世间恩仇,还是讥那坎坎人性。
四下安静无比,只有那昏暗烛中,两人长跪蒲团之上。悟彻大师低低松了句佛号,道:“施主有大任于身,是为天下苍生所谋,所造杀戮亦非本愿,我佛虽有不忍,但也知天地大仁大义,今日放施主离去,只愿能为这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
季风本来面对死亡,尚且不惧。可以听大师所言,眉头却是一皱,道:“在下体内有凶恶剑灵残识,又是那万恶修真之力,难保有朝一日再造杀孽,大师若放我离去,恐一生功德,毁于一旦。”
悟彻大师摇了摇头,道:“一生功德,对于老衲来说,皆是虚幻,施主何须介怀。只是施主体内凶灵一事,它并非修真之力,所消耗的也不是天地之气,而是施主自身精血及寿命,此乃属于你自己的力量。如何运用,全在施主一念之间。他日若觅得苦海,凶灵自能消除。”
季风拱手一拜,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只是在下……”
忽然一阵凌冽大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竟将季风硬生生吹出了门外,而那扇门,也被大风带上,怎么也推不开。
季风几次努力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垂首三拜,便转身离去。
临走之际,季风突然回望神佛山。那山顶的火光已经渐渐暗淡,星光依旧,八千神佛仿佛都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季风注目良久,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忧虑之色。
“我若就这样走了,神佛山……危矣!”
在他心中,突然生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的良知在拼命咒骂自己,想要打消这个念头。但是,他能这样一走了之吗?
“所有罪孽,就由我季风一人承担吧!”
夜色下,那少年突然仰天长啸。熟悉的冰凉感觉从全身泛起,那同样的红色气息如暴风般环绕其周身,那双充满杀戮欲望的眼神,正狠狠地盯着神佛山上,那不知是凶恶还是慈善的八千神佛。
季风的心中,又回想起悟彻大师的那句话:“它并非修真之力,所消耗的也不是天地之气,而是施主自身精血及寿命。”
他突然笑了,似狰狞,似狂怒,但更多的,是那挥之不去的欣慰。
在八千神佛的注视下,似有恶魔正在觉醒。那无数的剑意腾空而起,从季风的催持下不停放大,闪烁着各色的光芒,将八千神佛的面容纷纷照的明亮无比。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原来,佛祖的面容,不是仁慈,不是悲悯,更不是暴戾和肃杀,而是那天地之间的大仁大义!
一声怒吼,那少年如地狱恶魔归来,漫天剑意暴涨,足有八千之众。皆是那战场之中,所吸收的不屈亡灵剑意。
随着第一声巨响,有佛像被剑意轰成碎片,滚落山下。随后,密密麻麻的剑意如洪水猛兽一般,全部压向八千神佛。一时间,天地动摇,整座神佛山如大风中的孤帆一般,被疯狂洞穿、洗礼,一座座佛像变成碎片,从山体上滚落。
山脚下,又有一道巨大毫光冲天而起,将天空照的如同白昼。却是那少年发出了最后一击。他的面上尽是痛苦之色,仿佛这些剑意摧毁石像之时,也将他的心也打得千穿百孔。他的双眼有鲜血滴下,是泪吗?
“啊!”他再度对天怒吼,带着巨大光剑,脚踏漫天剑意,奔跑而上,直冲云霄。已然超过了神佛山的高度,少年手决一引,漫天剑意竟尽数飞回,于他手中长剑之上,凝聚成一把足以与天平齐的巨大光剑,直插苍穹而上。
失去了剑意的支撑,季风也于空中落下。带着那巨大光剑,如山一般倒下,径直劈向那巍峨高耸的神佛山。轰一声巨响,无数大小碎石如浪花般向四周溅起,这座雄伟的大山竟被硬生生削成了两半!
寺庙内,砖石尽裂,瓦砾乱飞。那巨大光剑斩下之际,竟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各处庙宇,虽说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但也没有多少人员伤亡。
悟彻大师依旧坐安静地坐在蒲团之上,双目轻闭,手拨念珠,任由那砖石尽裂,瓦砾乱飞,丝毫不曾动摇,仿佛置身事外。
而他身后的弥勒佛像之后,竟缓缓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身影。
此人面色依旧冷静,眉宇间总透着那一丝霸气,让人心生臣服之意。细观他的左手,衣袖里竟空空如也。
“多谢大师相助,只是此次连累了神佛山,本王深感愧疚。”中年男子低着头,似在忏悔,却又不曾转过身来。
悟彻大师叹了口气,面色沉静如水,道:“季施主为苍生计,为天下计,我等神佛山做此牺牲,又有何妨?”
中年男子似苦笑一声,也是叹了口气,道:“是啊!若为天下计,何惜人别离。此后他一个人,便要独自面对整个世界,与全天下人为敌了!”
中年男子说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色。似狂热,更似野心……
青云上下,那简陋的小木屋前,有一道蓝光落下。化作一名白衣女子,那容颜绝世美丽,动人心魄。背后那柄仙剑,也是散发着淡淡蓝色光芒,在黑暗中分外耀眼。
她顺着粗衣男子的目光,看向了远处那神佛山的方向,不由眉头一皱,轻声道:“看来,天下苍生又要经历一场浩劫了。”
粗衣男子看她一眼,却是摇了摇头,微笑道:“生于这个时代,你、我包括所有的修真者,本身就是一场浩劫。”说着,他又收回目光,看向了远处神佛山方向,叹了口气,道:“只是,他们与我们的济世之法,不同罢了!”
山水亭上,寒笑泉二人本来还悠闲地喝着茶,不料这场天地异动,竟是在他们的注目之下,眼睁睁发生了。
寒笑泉面色大怒,奋力扔掉了手中的茶杯,怒喝道:“该死!季风没有死。”
冰清雪本来也是眉头皱起,但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缓和了许多,对寒笑泉道:“将军何须动怒,那季风此次一走,不就等同于与全天下为敌了吗?”
寒笑泉眼中寒光一闪,嘴角也露出一笑,道:“不错,他这一走,降魔门的通缉名单上,便多了一号人物。而他背后,再无驭龙国的支持,我等杀他天经地义,还有赏金可拿。”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