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友相聚，乐不可支

玛蒂走到阿托利斯的洞穴入口时，已经累得汗流浃背了。

好在卡文尼斯空气中的火山灰比格鲁吉亚那边少很多，至少在这里玛蒂还能感觉到流明星的热度。龙族聚集的沙漠地带有一点是不变的——热死个人。一想到热，玛蒂就联想到萨鲁格此刻的境地，不禁欣慰地笑了[7]。

“阿托利斯！”玛蒂大喊着冲进了洞穴，正在新鲜苔藓床上打盹的阿托利斯惊讶地跳了起来：“玛蒂！你怎么——？”

“普雷塞斯把我召唤回来了。事先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苏妲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有没有很惊喜？”说着，玛蒂张开了双臂。

“你要把我抓进动物园吗？”

玛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动物园工牌，明白了小龙的梗，两人都咯咯地笑了。“只要你听话就不抓你。”

“那我还是乖一点好了。你这次来，应该比我上次去蒙达尼斯待的时间更久吧？”

阿托利斯用新近得到的两条后腿作为支撑，蹦跶着来到玛蒂身前，张开双臂搂住了她。玛蒂也紧紧地拥抱着阿托利斯，蓝色龙鳞上传来了一如往常的凉凉的触感。对她来说，小龙的怀抱就是一个他人无法染指的避风港。

“嗯，计划是这样，说不定我还能回九慧学院上学呐！”

“太棒了！你落下了一个学期的课，不过学院应该会同意你把课补上。”

说到这儿，玛蒂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嘿，你这儿有吃的没？我刚打了一架，消耗了不少卡路里。”

阿托利斯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我刚从格鲁吉亚回来，卡文尼斯已经失去了对那边的控制，龙族的同胞都撤回来了。”

“呃，这可太糟糕了。可怜的吉米和伦格博士。”

“可怜的伊莱。”玛蒂直言不讳。

阿托利斯叹了口气，转身朝洞穴深处吹了声口哨：“霍布，喂，霍布！这里有人点了一份上等烤肋排。”

“别忘了搭配辣根。”玛蒂小声说。

“不会忘的。”

“记豪了，上菜的光键是不能拖拖拉拉。”

“霍布！”玛蒂跑向这个三十厘米高的棕仙，后者粗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他的穿着打扮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件偏大的衬衣、一条像内裤一样的外裤，再搭配一双龙鳞做的尖头鞋（这样的尖头也就意大利人才能设计得出来）。

霍布和手下们一起托着一个宽大的黄金托盘，上面盛放着玛蒂点的美食。他把一个害羞的小个子棕仙推了过来，比画着手势让他递给玛蒂一个适合人类使用的叉子。

“小姐，介是诺布，我的新学徒，他要四蹦手蹦脚粗了岔子你可别在意。”

“很高兴认识你，诺布。”玛蒂从诺布颤颤巍巍的手中接过有一把有他一半高的叉子。

“嗨。”他紧张得声音发尖，脸涨得通红。

玛蒂没听到苏格兰口音，就问他：“你不是苏格兰棕仙？”

“不是，小姐。”他低着脑袋回答：“我是从南边过来的。”

“噢，那么，欢迎你，你有个优秀的导师。要知道，霍布曾经辅导雷普利通过了九慧学院的期末考试哟。”

阿托利斯咯咯笑着，示意玛蒂开吃。玛蒂早就等不及了，肋排的火候刚刚好，辣根的辣度也很适中，还有土豆泥，美味到简直就像天使做出来的一样！

“阿托利斯，我能再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玛蒂咽下满口的食物说道：“上次你来蒙达尼斯待的时间太短了。”

“就是。”阿托利斯说着往嘴里塞了一爪绿豆。

他俩默契地相视一笑。一人一龙的感情像金子一样纯粹而坚固，没有明争也没有暗斗。玛蒂把嗷嗷待哺的阿托利斯抚养长大，阿托利斯回报以忠诚的守护——不管玛蒂惹上什么麻烦，阿托利斯都会支持她、保护她。

玛蒂想起上次见到小龙时的场景，有点后怕：

“阿托利斯，我有个疑问。”

“说。”

“你记得那个叫安东尼的家伙拿的那把枪吗？上次他用枪指着伊莱的时候，我是怎么把枪变没的？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法术？”

阿托利斯一边咀嚼，一边想了一会儿说：“我也不太确定，或许这和玛蒂尔达有关系。”说完，他痛饮了一大壶清水。

“啊？”

“嗯，玛蒂尔达因为救龙而出名，她又是你的祖先，或许冥冥之中是她在帮助你继续完成她未尽的使命。”

“嗯。”玛蒂几乎要撑到无力思考，却依然停不下嘴巴。“你觉得她以后还会再显灵吗？”

“谁知道呢？她上次能出手相救，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也是。”玛蒂把桌上的食物吃干抹净，把金制的餐盘推到一边。

“还没完呢，霍布！”

只见霍布带着另外五十个棕仙，端出了一个插着蜡烛的双层蛋糕。蛋糕上的烛光来回跳动，投射在洞穴的墙壁上。

“啥意思？”玛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生日快乐！”大家一起喊道。玛蒂激动地把脸埋在了掌心里。

“你以为我会忘了你的生日吗？四个月之前你就满十八岁了，只不过那时候我们忙着打仗，只能现在补上。真抱歉迟到了这么久。”

说完，阿托利斯唱了起来，他低沉的嗓音和棕仙们的高音一唱一和，大家一起合唱了一曲生日快乐歌。玛蒂的视线模糊了，强忍着没让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霍布表情严肃地说道：“许个愿吧。”

玛蒂默默地把许下的愿望藏在心里，然后俯下身吹了三四次，终于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阿托利斯，太谢谢你啦，我真不敢相信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这不就是好朋友的意义嘛。”

棕仙们给玛蒂切了一块蛋糕——是玛蒂最爱吃的那种：外面是巧克力糖霜、里面是菠萝馅儿的口感湿润的柠檬蛋糕。玛蒂吃得连个渣都不剩。

吃完蛋糕之后，她放下叉子问阿托利斯：“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

“没啥特别的，就是上课、赛艇队训练，还有体能锻炼，以防再有战争。”

玛蒂深色的双眼紧紧盯着阿托利斯的黄色眼睛：“阿托利斯，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到底是要跟谁打仗？冰霜巨龙？格鲁吉亚？还是喷发的火山？”玛蒂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但她把这个念头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小龙摇了摇长着蓝色尖刺的脑袋：“我哪知道。最近的情势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我说，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我敢以我的新腿[8]打包票：不管跟谁，我们最终都得打一仗。”

玛蒂仰天长叹：“为什么要有战争？打到哪一天才算完？”

“至少要很久以后了，”阿托利斯若有所思地说：“有些……怎么说呢……算是坏角色吧，这些家伙还隐藏在暗处，就像乔治·艾略特说的那样——”阿托利斯鼓起胸膛骄傲地说道：“——每个生命体都是由‘震荡波’联系在一起的，我认为所有这些混乱也像个巨大的涟漪一环套一环、互相联系的。”

“为什么这么说？”

“嗯……算是龙的直觉吧。”

玛蒂知道，龙族拥有超凡的视力，包括生理上的视觉和心灵上的远见。一想到这儿，玛蒂感觉自己的思维方式和伦格博士愈发相似了。

“对了，我的东西都还在吗？”玛蒂一跃而起，激动地环视着被火把照亮的洞穴四周。

“我怎么可能把他们丢掉？”阿托利斯一边用黄金牙签剔牙一边回答道：“当然还在啦，动都没动。”

“好耶！”玛蒂一脚高一脚低地跑进洞穴深处，尽量避免被脚下的财宝崴到脚——一堆堆西班牙金币、雕刻精美的高脚杯，还有各种红宝石、绿宝石、钻石，从银器的间隙里闪耀着光芒。这么多宝物险些落入萨鲁格之手，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玛蒂一眼就看到，自己在卡文尼斯的旧行头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一个宝座的天鹅绒坐垫上。她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所有的东西一件都不少：被她亲手裁掉袖子的中世纪长裙、她最爱的黄金手链和蓝宝石项链，还多出来一个新物件——一个锯齿状的半心形黄金吊坠，吊坠上刻有“勺朋友”的字样。阿托利斯这个暖男！玛蒂拂去泪水、换上长裙、戴上半心形吊坠，突然从余光里看见有个人影在身后。她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旧盔甲，端端正正地挂在那里，闪闪发亮，明显是有人在精心地进行抛光护理。盔甲旁边放着她的佩剑，还有刻着双足飞龙图腾的盾牌，玛蒂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一个以玛蒂·夏普为主题的博物馆中！

感动过后，她一手扶墙，一手举着火把，摸索着回到了小龙身边。“谢谢你，阿托利斯。”

“没事哒。”

“谢谢你特意做的友谊吊坠。”说着，玛蒂掏出了她的那半颗心：“你那一半呢？”

“嗯……呃……”阿托利斯蓝色的脸上泛起了害羞的红潮。

“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戴吧？”玛蒂两手叉腰问道：“你是不是嫌弃吊坠有损你的男子气概？”

阿托利斯用脚在地上划拉着，像个偷吃冰淇淋被抓现成的小孩：“赛艇队训练的那几个家伙——”

“我原谅你啦。”玛蒂给了阿托利斯一个拥抱。小龙不好意思地掏出他那一半吊坠，上面刻着“最好白”的字样。两人把吊坠合在一起，就组成了“最好的朋友”。

“拉钩上吊？”阿托利斯道。

“一百年不许变！”

玛蒂才不管阿托利斯愿不愿意，坚持让他弯下腰，然后亲了亲他的鼻头。

“好啦好啦。”阿托利斯害羞地说。

玛蒂心满意足地走到苔藓床边，瘫倒在床上：“哎呀，在立方体里翻滚、又跟白衣骑士拼杀，我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她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刚要睡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雷普利怎么不在这？”

“她搬去和苏妲住了，”阿托利斯在她身旁躺下：“苏妲复活了伊莱之后，就成了雷普利的新偶像。”

“哇，我说这个洞穴怎么和以前不太一样。”

“是比以前安静了不少。”

一龙一人相视而笑。

“明天有什么计划？”阿托利斯说着，用一个翅膀盖住玛蒂：“去见范老师吗？”

“呃……”玛蒂一个激灵，像蹦床运动员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天呐！我差点忘记了！我们明天要飞去约顿海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