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聪甫医案精华
- 李肇夷 黄立中 何清湖
- 1897字
- 2020-08-28 18:33:34
二、阴火与元气的矛盾问题
再来探讨阴火与元气的矛盾问题。东垣指出:“火与元气不两立,一胜则一负”。此处“火”,当然是指“阴火”。认为,藏于肾中的“相火”是“生气”的,它能温养脾胃,腐熟水谷。如果相火因清气下陷的干扰,离位上乘,转化为“食(蚀)气”的“壮火”,东垣名曰阴火。阴火乘胃灼肺,变利为害,所以说,它是“元气之贼”。它所表现的症状是:“气高而喘,身热而烦,脉洪大而头痛,或渴不止”,是元气不足、阴火上乘的特征。
对“阴火”有各种不同的理解。有人认为,阴火即是“实火”,是阳明经热,需要清热泻火的白虎汤。其实,阳明热证脉洪大而数,本证则洪大而缓,阳明热证身汗出恶热,本证则汗出恶风。也有人认为,阴火即是“虚火”,为肾阴亏损,需要壮水滋阴的六味地黄汤。其实,肾阴亏损脉必细数,与本证脉洪大而缓显然不同。肾阴亏损的症状为骨蒸盗汗,五心烦热,则与本证之寒热自汗,少气困倦亦自不同。还有人认为,阴火即是“浮火”,为肾阴不足,虚阳无根,需要引火归元的八味地黄汤。其实,阴虚阳浮,虽然热燥口渴,脉必洪大按之如丝,下元虚冷,渴喜热饮,两足逆冷,与本证脉洪大而缓、三候皆虚、四肢常温的表现大有区别。也还有人认为,阴火即是“假火”,为阴盛格阳,需要回阳救逆的四逆汤。其实,阴盛格阳之证,虽有面赤烦躁,扬手掷足的现象,但脉微欲绝,四肢厥逆,与本证怠惰嗜卧,四肢不收,脉洪大而缓的现象更有区别。诸如此类证候,与饮食劳倦内伤,元气不足,谷气下流,阴火上乘之证,疑似之间,应加以详辨。关于治疗问题,东垣强调阳气当升反降,出现怠惰嗜卧,四肢不收,大便溏泻等症;阴火当降反升,出现短气喘促,烦渴大热,有时面如火燎。既不能妄投辛燥以助阴火之上越,亦不能恣用苦寒更迫清阳之下陷。因此,别开生面地创立“甘温除热”的治疗法则,解决阴火与元气的矛盾问题,从而充分地阐明了脾胃学说的辩证观点。
明、清两代医家对脾胃学说极为重视,不断地予以丰富和发展。这些理论知识,虽然没有离开东垣的学术思想,但各有不同程度的阐发。如《医经溯洄集·内伤余议》中说:“夫劳倦伤,饮食伤,虽与风寒暑湿有余之病不同,然饮食伤又与劳倦伤不同,劳倦伤诚不足也,饮食伤,尤当于不足之中,分其有余不足也。何也?盖饥饿不饮食与饮食太过,虽皆是失节,然必明其有两者之分,方尽其理……夫饥饿不饮食者,胃气空虚,此为不足,固失节也;饮食自倍而停滞者,胃气受伤,此不足之中兼有余,亦失节也……惟其不足,故补益,惟其有余,故消导……洁古枳术丸、东垣橘皮枳术丸、木香枳术丸之类,虽曰消导,固有补益之意存乎其间……且所滞之物,非枳术丸之力所能去者,亦安可泥于消导而不知变乎……若夫劳倦伤,则纯乎补益,固不待议,虽东垣叮咛告诫,然世人犹往往以苦寒之剂,望除劳倦伤之热,及其不愈而反甚,自甚而至危……医者、病者、主病者,一委之天命,皆懵然不悟其为妄治之失也。”这是明·王安道对东垣关于饮食劳倦内伤诸论所作的评价。《医贯·后天要论》中说:“心肺在上,肾肝在下,脾胃处于中州,为四脏之主气者。中焦无形之气,所以蒸腐水谷,升降出入,乃先天之气,又为脾胃之主;后天脾土,非得先天之气不行。是方(指补益气汤)盖为此气因劳而下陷于肾肝,清气不升,浊气不降,故用升麻使由右旋而上,用柴胡使由左旋而上,非藉参芪之功,则升提无力,是方所以补益后天中之先天也。”“此发前人之所未发,继仲景河间而立,意义深远也。”这是明·赵养葵对东垣所制补中益气汤所作的评价。清·叶天士指出:“纳食主胃,运化主脾,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又说:“太阴湿土,得阳始运,阳明燥土,得阴自安,以脾喜刚燥,胃喜柔润也。仲景急下存津,其治在胃;东垣升阳益气,其治在脾。”这在东垣关于“湿能滋养于胃,胃湿有余,当泻湿之太过,胃之不足,惟湿物能滋胃”的理论基础上,创立“养胃阴”的治则,提示用药甘平和甘凉濡润,如麦冬、生扁豆、玉竹、山药、沙参、石斛、生谷芽、粳米、白芍、生甘草、花粉、陈皮白、梨汁、蔗浆等品滋养胃阴,则津液来复使之通降,这样就更加充实和发展了脾胃学说内容。王孟英又制清暑益气汤,用西洋参、石斛、麦冬、竹叶、知母、黄连、荷梗、甘草、粳米、西瓜翠衣等与东垣之清暑益气对立,实际上是叶天士养胃阴方药的化裁。东垣之方,适用于脾胃元气先虚,暑湿之邪乘虚侵害元气致病,症见四肢困倦,身热烦渴,喘促少气,自汗恶风,其脉洪大而缓的病人;孟英之方,适用于暑热之邪伤害肺胃之气液致病,症见肌肤灼热,舌绛咽干,汗出烦躁,渴甚纳差,大便结燥,脉呈弦细而数的病人。由此可见,脾胃学说不仅对明清两代的医学影响极深,对当前中医临床仍然有着一定的指导意义。